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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三回 辭月老春園計會 懇冰人繡戶佳期(7)


  只因繡珠要見小姐心重,一時被惑,竟過船來。搖動雙櫓,直望淮揚進發,繡珠在舟中猛然想起來,道:「罷了罷了,我又墜入人計中了!小姐不知在何處,怎得就叫人到江中來尋我?就來尋我,難道一個熟人也沒有?今事已至此,只好由命。」

  不半日,就到了揚州,就將船泊了。你道此船卻是何人?就是白從、刁奉設下此計,刁奉無須,假扮婦人,二人哄繡珠來,要賣在揚州院中,白從就上岸到院中來會龜兒,講定身價銀一百二十兩,遂寫了文契,即著小轎到船上抬人。繡珠看見轎來,遂問道:「你們說小姐船就泊此間,為何行了半日還不見,又停在這裡?」

  白從道:「姐姐,王老爺同小姐賃了房子,住在這裡,這轎就是來接你的。」

  繡珠半信不信,只得上轎,一直抬至院中。出了轎,龜子鴇兒看見繡珠生得標緻,喜歡不了。繡珠見此光景不好,就問道:「小姐在哪裡?」

  鴇兒笑道:「哪有甚麼小姐!方才這是兩個鎮江人,將你賣在我院中了,難道你不認得他麼?自今以後,要從我院中規矩。若受教便罷,若不受教,就要受責。」

  繡珠聞言,大哭不已,道:「奴是清白之女,豈肯身入煙花?寧死不從!」

  遂就尋死覓活。鴇兒因他初來,不輕自動刑,晚間叫幾個姊妹們來相勸,以此又將月餘的光景,鴇兒叫繡珠接客,繡珠全然不睬。鴇兒那時性發,將皮鞭終日敲打,繡珠哭告道:「任你打死,我身不辱。」

  這鴇兒打得也無興了,只得停止。

  卻說白從、刁奉賣了銀子,仍回京口生理不題。

  卻說老漁那日賣魚回來至船中,不見繡珠,老漁連叫數聲「女兒」,不見有人答應,前後艙內尋也不見,大驚道:「我女兒哪裡去了?」

  所問鄰船,俱言不知。老漁垂淚測料,道:「若是被人拐了去,諒來拐他不動。若是跟人逃走,我看此女卻又不是這等人,一定還是投江死了。」

  這老漁不見了繡珠,終日悲傷,無個月之間,一病身亡。眾漁船見他無兒無女,就將他船換了棺木,殮埋了老漁不題。

  卻說錢祿在京候選,巧巧江都刺史任亡,王雲代他力薦,聖上喜允,就點為揚州刺史,刻日起程赴任。錢祿謝過聖恩,又謝別了王雲並眾同年,起程南下,命大船在後緩行,自坐小舟,先往江都私行察訪民情。一日行到陳家院前,龜子認是嫖客,忙忙的道:「請相公裡面奉茶。」

  錢祿曉得是個大院,遂走到裡面,見多少妖嬈脂粉的女子上前來,你扯我拽,奉茶的奉茶,甚為熟識,怪不得富家子弟迷戀其中。錢祿坐下,問長問短,講了一會兒。少頃,鴇兒出來,見了錢祿,便問道:「相公尊姓大名?貴處是哪裡?」

  錢祿不便說出真名實姓,遂說假姓名道:「我姓趙名和,浙省人氏。」

  鴇兒道:「有何貴幹到敝府來?」

  錢祿道:「一則到此置些貨物,二來久慕青樓名地,特來一訪。」

  鴇兒聽說是買貨客商,就滿面堆下笑來,道:「趙相公,老嫗這裡粉頭也有幾個,聽憑相公選愛。」

  正說話之間,隱隱聽得哭聲,甚是慘淒,遂問鴇兒道:「緣何有悲泣之聲?」

  鴇兒答道:「實不瞞相公說,近日因新買了一個粉頭,倒有幾分姿色。不料這丫頭性僻,不依我院中的形景,不肯接客,終日啼哭。今相公到此,或者有些緣分,梳籠了我這女兒罷。」

  錢祿道:「他寧死不從,何以使得?」

  又想道:「其女必是良家之女,埋沒煙花,待我前去看來。」

  遂向鴇兒道:「媽媽,可帶小生一見如何?」

  鴇兒聞言喜道:「老嫗是樂從,但是這丫頭見了人就要尋死拼命,除非相公一人自去。若見相公這樣風流品格,看上了也不可知。」

  錢祿依言,鴇兒引路到廂樓前,叫了這幾個做伴的下來,錢祿自己度上樓去。只因錢祿這一會繡珠,有分教:賊子無邊之禍,青衣萬分之緣。正是:

  禍福無門本自招,蒼天數定豈相饒。
  他年義女成連理,不負青衣身赴潮。

  畢竟錢祿來看繡珠,怎生說話,且聽下回分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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