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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一回 聞凶耗書生下第 強逼嫁寨女離山(6)


  夫人道:「人在難中,豈有見善不為的?」

  說話之間,小女童來撤去茶果,擺上素齋來。四人用罷,夫人起身淨手畢,悟真走來,邀了夫人、小姐到後園遊玩去了。

  夢雲向慧空道:「奴家在此每承厚愛,今日一旦別去,實令人依依不捨。」

  慧空道:「小姐去見父母是大事,小尼也不敢久留。但是王師弟是原有行止的,何以至今無信?」

  夢雲道:「倘若王郎回蘇到庵中來,慧師可向王生表妾之來去。」

  慧空道:「這個何消小姐囑咐,更望王師弟與小姐榮歸之日,小庵也得風光。」

  夢雲道:「此事還在鏡中。」

  二人正敘之間,楊夫人同英娘回來,道:「吳小姐,可快收拾好回去。」

  夢雲道:「妾也沒有甚麼收拾。」

  慧空道:「小姐可到房裡來。」

  夢雲同慧空進房,慧空向夢雲道:「小姐可將衣衾一概帶去。」

  夢雲道:「非我所有,如何使得?」

  慧空道:「莫學小家之態,點點東西,何足掛齒?」

  遂打起包裹出來。楊夫人同英娘謝過了悟真師徒,又送了二兩香資,悟真推至再三,方才收下,又謝了夫人。夢雲遂謝別悟真師徒道:「承二位師父兩年留養之恩,只好再圖後報。」

  說罷,淚隨言下。慧空亦垂淚道:「小姐前途珍重。今同老夫人,諒無他事。」

  夢雲含淚點首,夫人催促起身,當下各各含淚而別。

  不說慧空回庵寂寞,且說楊夫人帶了夢雲回至大船,楊淩看見夢雲,問夫人道:「這個女子又是何處來的?」

  夫人遂道其始末,楊淩道:「原來是吳文勳年兄的令愛!夫人以年侄女稱之。臧瑛之子這等作惡,待老夫進京,少不得動他一本。」

  夢雲方才向前相見。夫人香願已完,次日就北上。水陸程途,因路計有兩月有餘,方到京中,進府第住下。次日楊淩面聖,拜候同僚,一連忙了幾日,問及吳斌昆玉,俱已告假還鄉,回來向夫人道:「老夫適問同僚,吳年兄去歲還朝,今春昆弟俱已告假還鄉去了。此事如何是好?」

  夫人道:「偏偏不遇巧,待我與侄女說去。且留他住下,等他父親到京,送還才好。」

  楊淩道:「也只好如此。」

  夫人遂進去向夢雲道:「侄女,老身希圖至京,送侄女交還令堂。誰知事不遇巧,尊公去歲還朝,官拜大學士之職,今春同令伯俱告假回鄉去了。」

  夢雲聞言,無可奈何,惟泣而已。夫人又勸諭道:「雖然不巧,侄女也不要憂愁,此時若送侄女回府,奈著路途遙遠,非一日之程。諒令尊告假不過一年兩載,侄女且耐心住在寒舍,待尊公到京,那時父女相會,方釋老身一番用心,不識侄女意下如何?」

  夢雲道:「承伯母見愛,侄女焉敢不從?但長年養膳之恩,何能報謝?」

  夫人道:「侄女休得見笑,惟望早晚關懷教訓小女,老身則佩恩矣。」

  夢雲道:「侄女得親近令愛,已出萬幸,怎當此言?」

  夫人知夢雲與英娘同庚,英娘月分小些,遂吩咐英娘以姐姐稱之:「倘姐姐一時愁悶,你當緩款勸解。」

  英娘應道:「孩兒曉得。」

  說罷,夫人遂到外廂去了不題。

  卻說楊淩又新得了一所花園,叫匠作重新裝點,起造房屋,就叫做「聚春園」。去府有二裡之遙,如閒暇就邀同僚到園賞玩,這也不在話下。

  且說夢雲在楊府住下,縱然有萬種憂愁,且喜有英娘解勸,時常聽得夫人喚女兒為英娘,想道:「前歲王郎錯傳之帕,上面卻是英娘名字,這可是一樁奇事。幸得此帕未曾遺失,待我取出來看。」

  遂在衣箱取來看時,後面落款卻是「許英娘」,遂又收起來道:「帕上姓許,現在的姓楊。」

  夢雲正疑惑之際,英娘進來,見夢雲若有所思,遂笑著說道:「姐姐一人獨自尋思何事?」

  夢雲亦笑著道:「奴家見賢妹案積圖書,自然翰墨名流,所以自恨無知之故。」

  英娘道:「姐姐又來取笑,小妹不過粗知幾字,哪裡與姐姐並驅。」

  他二人假假真真,各自含糊過去。一日夢雲同英娘早起梳妝,見妝盒內有玉魚一枚,就取過一看,分明像己之物,是那年失卻,怎麼得到他手?英娘見夢雲細看玉魚,遂道:「姐姐細看沉吟,卻是為何?」

  夢雲道:「不瞞賢妹說,奴家當時也有一枚,同此一般無二,其年忽然不見,因此細看。賢妹此魚還是祖遺的,還是新得的?」

  英娘被夢雲一時問起,竟回答不出,觸動向日之情,不覺紅生杏臉,隔了半會方道:「是新得的。」

  夢雲又問道:「是在何處得的?」

  英娘未曾打點,又回答不出,笑道:「如此急問,莫非小妹竊得姐姐的?」

  夢雲笑道:「賢妹休要作耍。委實是哪裡來的?」

  英娘道:「向年路過蘇州買的。」

  夢雲見英娘所答,不像心上本來的言語,終為疑惑:「我知玉魚系繡翠當年竊去,諒情贈與王生。王郎既得,當愛如珍,豈有遺失之理?況英娘之名,又與帕上相同,更有可疑。」

  英娘見夢雲只是沉思不語,遂道:「姐姐有所慮乎?」

  夢雲有心要試英娘,遂道:「奴家偶成俚句,要請教賢妹。」

  英娘道:「姐姐好人耶,先說字也不識,為何今日又有佳作?」

  夢雲道:「奴家原不識字,唯有杜撰。我念來賢妹錄之。」

  英娘道:「姐姐過謙至矣,可快些錄出與小妹賞見,得沾翰墨之光。」

  夢雲遂不推辭,取過斑管,鋪下牙箋,磨濃香墨,一一寫出,英娘見夢雲弄筆如同閑戲,知是慣家,更加欽敬。夢雲寫完道:「詩卻不工,請賢妹改削。」

  英娘接來,端端正正鋪於幾上。上寫著《詠落花》之句,詩道:

  春風花老囑誰憐,點點殘紅落地妍。
  片片香魂明月伴,如何不墜在池邊。

  英娘看完,神情改變,驚奇不已,沉吟道:「此詩分時是我做的《落花詩》,寫在綾帕上,向年贈與王生者,他何以知之?豈有暗合,一字不遺之理?他在盤問我之玉魚,其中定有隱情。」

  只因這一首詩,又有分教:道破根由一樣,閨中共訴衷腸。正是:

  天緣奇合又奇逢,並立花前不辨儂。
  本是瑤池筵上客,今朝降世幻相同。

  畢竟英娘怎生與夢雲敘出根由,且看下回分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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