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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一回 聞凶耗書生下第 強逼嫁寨女離山(1)


  詩曰:

  南宮遭點額,意在夢中求。
  義友無他意,江湖浪跡浮。

  話說悟真看見夢雲在路旁啼哭,上前問道:「小娘子,獨自一人在此啼哭為何?」

  夢雲見是一個老尼,遂住了哭,說道:「承師父垂問,只是苦衷一言難盡!」

  遂將上京被盜,遇真人救至此地的說話,細細述了一遍。悟真道:「原來就是吳小姐,老尼眼目花了,一時不能識辨,多有得罪。」

  夢雲細將這老尼一看,道:「師父好像敝處福雲庵中悟真師父。」

  悟真道:「老尼正是,今秋同慧空小徒才遷到護雲庵中來的,既然如此,請小姐且到小庵再作計較。」

  悟真遂去扶起夢雲,二人一同來到庵前。悟真叩門,慧空出來開門,見是師父回來,遂問道:「師父去不多時,為何就轉來了?」

  悟真道:「因遇見一位稀客,故此同來。」

  慧空聽說稀客,仔細一看,見是吳小姐,就吃了一驚,道:「小姐為何得到此地?」

  悟真道:「且拴上門,到裡面去講。」

  慧空同夢雲到內廂房裡,二人草草見禮坐下,慧空問其來由,夢雲道其始末,慧空歎道:「小姐吃了苦了!這也是天緣有定,神仙才送小姐到小庵。若仍送在夫人處,還恐有他變。今小姐且住小庵,訪問著夫人的下落,再尋歸計;或待王郎成名之日,奉旨歸娶,那時就是小姐團圓,小尼也有風光。」

  夢雲道:「蒙賢師徒之雅愛,何能報效?」

  慧空遂喚女童取水來與小姐梳洗,夢雲梳洗畢慧空又取出幾件衣服與夢雲換了,當下又收拾蔬飯用過。原來本庵中老尼在秋末已經去世,仍是他師徒三眾。夢雲住在庵內,細觀此庵,倒也不俗,但見那:

  門迎綠水,寂靜無尋春之客;戶繞喬松,幽閒有可玩之花。蓮台金象,光輝不沾塵垢;殿宇玲瓏,彩幡常襲香風。聽鳥語,好似笙歌乍鳴而乍歇;看蝶舞,猶如玉板或翻而或覆。斗室湘簾,房幃最美;修竹臨窗,綠陰繚繞。僧家趣,老梅襲座,白蕊浮香佛院清,擺設著古獸爐、孔雀瓶、端方硯、積經書,真是無憂自在;掛幾幅羲之字、摩詰畫、七弦琴、拂塵帚,果然壁上清高。羅列笙簫魚鼓,整齊衣缽袈裟。紙帳無情卷,明幾有怨詞。說不盡多少神仙景致,勝過了蓬萊閬苑家。

  夢雲看不盡庵中景致,清雅不凡,晚間與慧空對榻住在庵中,也還合式,就是掛念著母親、兄弟,日有所感。幸有慧空相勸,或是尋花覓句,兩兩酬和,又少遣愁懷,夢雲倒也心安不題。

  卻說王雲同張蘭在京讀書,度過殘冬,又將是二月初旬,打點文場鏖戰。一日同張蘭到街坊閒步,聞得人言:「兵部侍郎吳斌家眷進京,在江西被了盜,連小姐也搶了去,逼死了一個丫頭,府、縣官為了這盜案也壞了,你道利害不利害?」

  王雲聽見此言,猶如劈頭打了一個霹靂,問那人道:「老兄,此事可確否?」

  那人道:「怎麼不確?京中是哪個不知?」

  王雲聽了,連聲歎氣,再問幾人,說來也是一樣,就潸然淚下。張蘭道:「清霓兄與吳老先生不過賓主之誼,強盜打劫亦是定數,何得如此之慟?」

  王雲道:「長兄不知弟的緣由,到寓所再當細剖。」

  二人遂回至寓所,王雲就將吳府始末細說了一遍。張蘭笑道:「清霓兄真好穩口,原來在浙有此好處,故而留戀他鄉。今番顛沛,好事無憑,兄且耐煩。世間佳人亦有,再當訪求。」

  王雲道:「弟遍游江浙,能見幾個佳人?」

  說罷,竟倒在床上大哭不已,道:「我那小姐呵,你乃貞烈之人,諒情必喪強徒之手。我王雲好沒福也!有一日拿著強徒碎屍萬段,方出我心中之氣!」

  張蘭勸道:「清霓兄不要癡情,試期已近,打點去奪魁元,莫以小事掛懷。若是一朝榮貴,何愁無一佳人。」

  王雲歎道:「縱然能再遇佳人,哪有吳小姐的德性?」

  張蘭道:「兄觀天下,何得甚小。倘若再遇,亦是一樣情腸。目下兄是已遇之情。」

  王雲哪裡丟得開這個癡情,朝夕只以吳小姐在念,哪裡想著功名。不覺試期已到,張蘭同王雲入場,就是王雲勉強,一心只將夢雲掛在心上,哪有心於文字。三場已畢,到揭曉之日,二人去看,只有張蘭中在八十一名,王雲落榜。張蘭道:「這總是兄心有二用,所以下第。」

  王雲道:「不第倒也罷了。」

  二人仍回寓中,張蘭卻有報錄的來吵鬧討賞,王雲靜悄悄只是睡。張蘭殿了三甲十二名,寓在京中候選。有王雲別了張蘭,同錦芳回南,竟不往蘇州,徑上江西南昌府住下,緝訪夢雲不題。

  卻說吳斌出使封王回來,一路好不興頭。聖上聽得吳斌還朝,遂著百官迎接進城,當下到金階覆命,聖上龍顏大悅,敕封文華殿大學士,恩封三代,又賜黃金彩緞。吳斌謝恩退朝,百官齊與吳斌慶賞。文安遂同吳斌至府中敘敘闊別之情,又將去歲接家眷,途中被盜,又搶去夢雲侄女,至今未獲強人,一一說與吳斌,吳斌聞言雖惱,不好形之於色,只得道:「這也是大數。——原來家眷在京!」

  遂進去通報。夫人聽得報說老爺回來,遂出來相見,各各垂淚。夫人道:「恭喜老爺還朝。別去四載,就須鬢皓然了。可憐夢雲孩兒被盜搶去,至今並無下落,料然必死。」

  遂說著就雙拋珠淚。吳斌道:「事已至此,夫人掛懷無用。」

  吳璧遂走過來拜見了父親,問過安就侍立於側。吳斌道:「我兒還是青衿,諒是避臧氏之威。」

  吳璧道:「正是。」

  夫人遂叫吳珍過來道:「與你爹爹拜揖。」

  吳珍上前叫道:「爹爹,孩兒拜揖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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