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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回 吳翰林花下遇才人(2)


  吳翰林聽了,心下愈加歡喜,暗想道:「此生即處貧寒,又無妻室,這段姻婚唾手成矣。況他又無父母,即贅于太玄亦無不可。」

  又想一想道:「人物固好,詩才固美,但不知舉業何如。若只曉得吟詩吃酒,而於舉業生疏,後來不能上進,漸漸流入山人詞客,亦非全璧。」

  因又吩咐家人道:「你還與我到府學中去,查訪那蘇相公平素有才名、沒才名,還是考得高、考得低。」

  家人訪了半日,又來回道:「這蘇相公是十七歲上進學的,進學後就歿了娘,整整丁了三年憂,舊年是十九歲,才服滿。舊年冬底,李學院老爺歲考,才是第一次,案上未發,不知考的如何。今年是二十歲了,說才名是有的。」

  吳翰林道:「正是,宗師的案也好發了。」

  家人道:「學裡齋夫說,發案只在三五日了。」

  吳翰林道:「你再去打聽,一出案即查他等數來報我。」

  過了十數日,吳翰林正放心不下,忽見家人在學中討了全案來。吳翰林打開一看,蘇友白恰恰是府學第一名。喜得個吳翰林滿心快暢,道:「少年中有如此全才,可喜可喜,這段姻緣,卻在此處。」

  隨即叫人喚了一個的當做媒的張媒婆來,吩咐道:「我有一位小姐,名喚無嬌,今年十七歲,要你去說一頭親事。」

  張媒婆道:「不知老爺叫媒婆到那一位老爺家去說親?」

  吳翰林道:「不是甚麼老爺家,卻是府學中一位相公,他姓蘇,住在烏衣巷內,是新考案首的。」

  張媒婆道:「聞得前日張尚書家來求親,老爺不准。」

  吳翰林道:「我不慕富貴,只擇佳婿。這蘇相公才貌兼全,我故轉要與他做親。」

  張媒婆道:「老爺裁鑒不差,媒婆就去,自然一說便成,只是媒婆還要進去,見見夫人。」

  吳翰林道:「只也使得。」

  就叫一個小童領了進內廳來。

  原來吳夫人因無嬌小姐日夕思想父親,心中愁苦,故同他到後園散悶,卻不在房裡。小童忙問丫環。侍女道:「夫人同小姐在後園樓上看花去了。」

  小童即引張媒婆同到後園樓上來。果見夫人同無嬌小姐在那裡,憑著樓窗看碧桃花哩。

  張媒婆連忙替夫人小姐見個禮。夫人便問道:「你是那家來的?」

  張媒婆道:「媒婆不是別家來的,就是老爺叫來,要與小姐說親。」

  夫人道:「原來是老爺喚來的,正是昨日老爺對我說,有位蘇相公才貌兼全,後來必定發達,你替小姐說成這頭親事,自重重謝你。」

  張媒婆道:「老爺夫人吩咐,敢不用心。」

  一邊說,就將小姐細看,果然生得美貌。正是:

  花柳雖妖冶,終含草木名,
  何如閨裡秀,絕色自天生。

  張媒婆見小姐美麗異常,因問道:「可就是這位小姐?」

  夫人道:「正是。」

  張媒婆笑道:「不是媒婆誇口,這城中宦家小姐也不知見了多少,從不曾見有這般標緻的小姐。不知這蘇相公是那裡造化。」

  夫人道:「城中宦家那個不來求過,老爺只是不允。因在郊外看見蘇相公才貌兼全,所以到要扳他做親。這也是姻緣分定,只要你用心說成。」

  張媒婆笑道:「夫人老爺這等人家,小姐這等美貌,他一個秀才,有甚不成,連媒婆也是造化,老婦人就去。」

  夫人就叫侍女拿了些點心來與張媒婆吃。張媒婆吃了,辭了夫人小姐,下樓來,依舊要往前邊去。小童道:「前邊遠,後門去罷。」

  張媒婆道:「不管前後,只揀路近些的走罷。」

  小童就領了他轉過牆來,竟出花園後門。

  原來這花園與城相近,人家甚少,四面都是喬太疏,城外又有許多青山環繞,甚是幽靜。故吳翰林蓋這一個樓,時常在此玩賞。張媒婆出得後門,回頭一望,只見夫人小姐尚在樓上,遠遠望見,容光秀美,宛然仙子。心中暗羨道:「好一位小姐,不知那蘇秀才如何。」

  因轉出大街,竟往烏衣巷來,尋到蘇友白家,恰好蘇友白送出客來。

  原來這蘇友白,表字蓮仙,原系眉山蘇子瞻之後,只因宋高宗南渡,祖上避難江左,遂在金陵地方成了家。蘇友白十三歲上,父親蘇浩就亡過了。多虧母親陳氏賢能有志,苦心教友白讀書,日夜不怠。友白生得人物秀美,俊雅風流,又且穎悟過人,以此十七歲就進了學,不幸一進學,母親就亡過了,友白煢煢一身,別無所倚。雖禦史蘇潤就是他親叔,卻又寄藉河南,音信稀疏,此時彼此但不知道,家中漸漸清乏。喜得蘇友白生得豪爽,只以讀書做文為事,貧之一字,全不在他心上。友白原名良材,只因慕李太白風流才品,遂改名友白,又取青蓮謫仙之意,表字蓮仙。他閒時也就學做些詩詞,同輩朋友都嘖嘖稱羨。

  這一年服滿,恰值宗師歲考,不想就考了個案首。人都來賀喜。這一日送了客去,就要進內。張媒婆見他少年標緻,人物風流,料是蘇友白,連忙趕進門前道:「蘇相公卻好在家,我來得湊巧。」

  蘇友白回頭看時,卻是一個老婦人,因問道:「你是何人?」

  張媒婆笑嬉嬉說道:「我是來報喜的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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