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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回 許雪姐僥倖全弱質 曹偉如得意逞豪華(1)


  卻說這龔監生對曹偉如道:「那女子醒來時,吵鬧卻還是小事,萬一你令正曉得了,說這件事都是我挑唆你做的,吵到我這裡來,倒是一樁大費氣的事。方才蜜罐兒所說的話甚是有理。不若趁他未醒,將他移往東莊上去安頓了。那去處且是僻靜,叫那老管家婆媳婦,如此如此、鮮衣美食哄騙他,一個小女子有甚麼見識?待他到歡喜的時節,慢慢把真話與他說了,只要你溫存婉款,晚間用些柔軟功夫,一上了手便停妥了。況你後日起程時,跟隨人等有幾號大船,將他安放在家人媳婦船上。到起岸時,也帶在家人媳婦車上。在路上覷便時慢慢與令正婉曲說明,他見事已成就,在途路中也便不好發作。你不過在兩下裡受些委曲,也說不得了。若如今就帶了他回家去,令正決有一場大吵鬧,這女子也不即樂從,徒然費氣。況上任吉期,吵吵鬧鬧,未免不雅。你道如何?」

  曹偉如道:「此著甚好。我這曹旺是最得力知心腹的,他兒子、媳婦都要跟我到任上去的。如今且叫曹旺將他送到東莊上去暫住兩日。那裡卻無人攪擾,只有他婆媳並一個小孩居住看守。待我起身的那日,著他兒媳同他從小船送到大船上來。如今斷不可與賤內知道,且到路上看景生情,再作道理。」

  龔監生道:「這算計是極妥當的了。」

  當時就叫過老家人來吩咐了許多哄騙他的話。他自己的一隻小坐船原在後門停泊,把被褥涼席安放停當。

  此時雪姐正在龔娘子房裡沉沉睡熟,龔監生吩咐家中僕婦丫頭輕輕將他抱到船上,用被褥襯蓋好了。老家人慢慢的開船,搖往東莊去了。曹偉如亦再三作謝,正要托故往東莊上來,卻見家中一個小廝跑來,說奶奶立等說話。曹偉如不敢停留,只得作辭回家去了。

  且說這雪姐一來是嬌花嫩蕊,二來是受怕耽驚,又兼昨日一夜未曾安睡,今朝被孫氏強灌了那幾鐘酒,以致醉得人事不知。原來這東莊相去不過三四裡水路,不及一時,這船早搖到東莊門口。看雪姐時正昏睡不醒,那老人家先上來,與他老婆兒、媳婦備細說明白了,只怕主兒今晚還要到這裡來過夜,因叫他婆媳兩個先到書房將鋪蓋整理停當,然後同到船上,仍將雪姐輕輕抬了進來。這裡面書房原是曹偉如往來居住的,每日打掃潔淨,床帳被褥件件現成,遂將雪姐安放睡下。老家人叫先泡一壺濃茶,待他醒來好吃。這老婆子笑對他媳婦說道:「可惜這樣一個花朵般的女兒,今夜怎了?」

  他媳婦道:「這也是他命犯所遭。」

  卻說雪姐一覺直睡到交二更時分才醒轉來,尚是頭旋目眩,睜眼看見房中點著燈火,自身睡在床上,一時又掙扎不起來。只見一個有年紀的婦人在燈下補綴在,因問道:「這是那裡?我為何睡在此間?你是何人?」

  老婆子道:「姑娘且放心安睡,因你放在龔大娘子房裡不便,故送你到這裡來的。」

  當下他媳婦就送進一杯熱茶來,扶雪姐吃了。雪姐道:「我怎麼竟醉得如此昏沉?真真誤事不淺!」

  又問:「那孫媽媽在那裡?」

  老婆子隨口答應道:「他早已睡去了。」

  雪姐此時恍恍惚惚,如同做夢一般,心中還道是在龔家,卻又不見他家娘子並那丫頭、僕婦。問了幾次,他婆媳只是含糊答應,只推夜深了,請安睡,明日再說。勸他寬衣,只是不肯,仍複和衣睡下。老婆子與他放下帳子,叫聲「安置」,同他媳婦拿了燈火出來,將門帶上去了。

  雪姐此際雖然疑疑惑惑,卻看見都是些老實婦女相伴,並無男人形跡,心下少安。想道:我吃得幾杯酒怎麼就如此不省人事?難道又是吃饅頭的樣子?因思身上無事,又想他家是體面人家,諒無歹意。左思右想了一回,覺得頭目眩暈,身子十分疲乏,便濛濛的又睡去了。

  直到次日早晨醒來,他媳婦早送進臉水,並一副齊整的梳妝放在桌上。雪姐慌忙起來,一面梳洗,就問:「孫媽媽為何不來?那個船累他等了一夜,煩你們領我去辭了大娘就好開船。」

  只見那老婆子領了個小孩子,笑著進來道:「姑娘不必性急,那孫媽子同你娘有要緊的事,一時等你不醒,他們昨日就開船去了,說這裡是至親,與自己家裡一般,叫你暫住一日,明日他們就轉來接你回去。他們去時還說,若等不來,請姑娘在這裡住兩日,就叫我們這裡著人送你回家也是一般,叫你不要心焦。」

  雪姐聽說,吃一大驚,呆了半晌道:「我並沒有甚麼娘同來,只有個船家嫂子送我回家。路上順便搭了這個孫媽來,是船家的姨娘,說到這裡來望親戚,怎麼他們竟去了?豈不奇怪!我今朝一定要回家的,豈肯住在這裡?」

  那老婆子見雪姐的話語不對,知道是被人拐騙出來的,也就含糊答應道:「我說的是龔大娘,因姑娘睡著不好驚動,那孫媽有要緊事因先打發他走了,好留姑娘再住兩日。如今他們已是去了,這裡一時沒有人送你,且寬心住兩日。他們不來,我叫我家老頭兒送你回家也可,且不要心焦。」

  雪姐道:「你家大娘娘怎麼也不見來?」

  老婆子道:「我家大娘娘這兩日要起身,忙得緊,沒功夫到這裡來,只叫我們在這裡伺候,你不見他也罷。」

  雪姐又問道:「你方才分明說甚麼『同你娘有要緊事』這是怎麼說?」

  老婆子道:「我說的正是龔大娘,他有要緊事顧不得來。那孫媽也有要緊事,只得先去了,並無別故。」

  這雪姐問來問去,總不得個明白。因看見只有他婆媳兩個伺候,並無男人往來,想道:或者那孫媽子有要緊事,坐了他的船去了,轉來再到這裡送我回去也未可知。思想了一回,他媳婦又送進茶點心來,少刻又是早飯,收拾得甚是清潔。

  吃過了飯,老婆子領他四處觀玩,見房屋甚是幽雅,也有花園亭榭、曲徑回廊,花木陰森,假山重迭,卻並無人居住,心下展轉狐疑:莫非這是他家別院?或者他大娘子懶得接待,或因房內不便,故送我到這裡來暫住,也是好意,不然為何如此十分好待?只是他家既有甚要事,何不即叫人送我回家,豈不兩便?如今我已在外三日,父親在家不知如何懸望?我乾娘又不知死活如何?想到此處,不由的心中發急,眼中落淚。他婆媳兩個只是好言勸慰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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