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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二回 駙馬賠妝送寓所 辭朝省親求團圓


  話說張麗容蒙公主娘娘垂問,正在告稟之時,忽然駙馬下朝,叩問原由,麗容即以實言相告,且將當年定約霞箋獻于駙馬,知道此是何等機緣,何等造化,這且不講。

  且說這一班新貴赴罷瓊林之後,公同商議說:「列位王公,俱各頂禮拜望,惟駙馬府中,尚未晉謁。」

  這狀元李彥直說道:「列位年兄,我等幸擢巍科,同沾雨露,前日已謁過王侯丞相,今日須往駙馬府中一拜方好。」

  眾位齊說:「年兄言之有理。」

  隨各人整頓鞍馬,齊到駙馬府中晉謁。只見轉過綠水紅橋,便是高樓朱戶。到此俱各下馬,令人傳報。駙馬一聽,心中正懷著麗容之事,要去見那狀元李彥直。忽聽傳報進言說:「諸位新科老爺前來奉拜,已到門了。」

  駙馬喜之,□建吩咐:「快請!」

  只見這一班新貴進到駙馬府中,那駙馬出來迎接。到得中堂,列位新貴說:「晚生輩幸叨皇恩,得登甲第,特來造府稟謝。」

  駙馬道:「學生愧□先施,有勞貴步,此理何敢克當。」

  駙馬隨與諸位新貴同拜了四拜,坐定茶罷。駙馬道:「學生有一幅白頭榮貴圖,敢勞狀元一題,不知肯賜教否?」

  李彥直答道:「駙馬命晚生捉筆,敢不從命?但是愧不精工,恐汙雲箋。」

  說罷即將榮貴圖展開,只見才高學博,不假思考,龍蛇飛舞,馬上寫完,遞與駙馬。這駙馬喜仔仔說道:「物以人貴,這幅雲箋一得狀元題詠,便覺價值千金。」

  駙馬說:「只是學生總非文人墨士,索性頗好歌詞,近日得一幅霞箋,但不知何人題詠,乞狀元一觀,定其優劣。」

  李彥直說:「駙馬既有錦繡,願賜一覽。」

  駙馬即將霞箋遞與彥直,這狀元展開一看,不著心內著驚,神情俱失,對著眾人不覺露出一段傷慘之情。有詞為證:

  見霞箋使我心驚□,這件事費人忖量。多管是故來相弄,想名花已入東牆。
  又恐你把衷情說向咫尺,天淵如千丈想思賬。由他主張,須道樂旨,分鏡合徐郎。
  ——右調《太師引》

  話說狀元李彥直一見霞箋,觸動他的心事,對著這些新進士,怎敢明言。駙馬早已看出行藏,故意向著狀元說道:「這是古霞箋真堪賞玩,未審是何人題詠,看將起來這是和韻,還有前詠一幅,不知落於何人手中?」

  說道此間,這李彥直不覺兩淚交流,幾乎失聲,駙馬觀此行徑,知是狀元與麗容真有這一段情緣,只對著一班新進士,怎好開口。遂含糊說道:「學生既蒙列位光顧,酒筵已經擺完,請少坐,以盡一日之歡。」

  李彥直說:「晚生輩理宜謁見,怎敢討擾,願乞此箋假動細玩一番,何如?」

  駙馬說:「寶劍贈與烈士,紅粉付于佳人,有何不可,只是看過要還。」

  彥直說:「這個自然。」

  那時接在手中,就要告辭。駙馬說:「狀元乃列位班頭,如何推脫?就此上席。」

  駙馬有心,早吩咐麗容雜在眾宮女之中,席前侑酒,令他二人各自相認,以便好送他團聚。只見這些內使宮人,擺列成行,歌的歌,舞的舞,極盡皇家富貴。惟有狀元李彥直一眼覷著了張麗容,紅裙豔妝,站到筵前,咫尺如同千里,惟有暗自惆悵而已。

  再說那麗容蒙駙馬叫他出閣相認,他在宮人之隊,早看見首席上一位少年,頭帶烏紗,宮花紅袍,分外齊整。更比當年韶秀,心中暗暗自喜,自不必言。但離別情深,和淚下嚥,怎了揚聲。這便是「銀河隔斷牛女會,各自心照淚滂沱。」

  這駙馬是個知趣的人,見他兩個的光景,知是原系舊交,一心要周全他成為夫婦,隨吩咐了聲「宮人回避。」

  只見這些內侍宮女俱各散去,李彥直領著一班新進士謝酒告辭。駙馬說:「有慢列位先生。」

  眾位已去,駙馬對著眾內侍說:「爾等速辦妝奩,明日送張麗容到狀元寓所成親。」

  正是:

  今朝杯酒見衷腸,兩地新詩結鳳凰。
  風靜始知蟬在樹,燈殘方見月臨窗。

  到得次日,妝奩完備,駙馬命公主將麗容金妝銀飾,紮裹得天仙相似,命內侍送至寓所。這麗容喜從天降,叩謝了公主駙馬之恩,上了彩輿,一路鼓樂喧天。到了寓所,李彥直感激不盡,接到中堂。內侍說:「奉駙馬之命,多多拜上狀元。昨日見狀元認了霞箋,即欲將尊閫就席間相見,奈諸客俱在,恐涉不雅,今備妝奩之資三千貫,特著咱家送與完聚。」

  彥直一聽,說道:「多謝駙馬厚恩,尚容登門叩謝。」

  打發眾人回去,急急來見麗容,二人交拜了四拜,狀元說:「夫妻本是前生定,一幅霞箋完始終。」

  麗容道:「今朝幸喜鴛鴦會,卻蒙公主駙馬情。」

  那書童在旁說:「老爺奶奶大喜,小的磕頭。」

  狀元道:「你且起來,聽我吩咐。我如今幸喜中了狀元,又得與夫人完聚。明日上表省親,我自修書一封,你可先到家中報喜。我與夫人不日就要起程了。」

  書童說:「曉得,明日就去。」

  正是:

  今宵久旱逢甘雨,況是他鄉遇故知。
  重會洞房花燭夜,果然金榜掛名時。

  話說狀元李彥直差書童前去報喜,他父母正在家中思想彥直。一日,老禦史對著夫人說道:「自從孩兒出去,至今杳無音信。我已差人打探,不見回來,好生放心不下。」

  夫人說:「老身日夜懸念,怎生是好?」

  正說話間,書童已竟走到堂前,跪下稟道:「老爺奶奶,恭喜,賀喜,大相公中了狀元,今蒙聖恩准賜驛還家省親,不日就到,有書呈上。」

  老禦史接書,開拆一看,上寫道:

  不肖男叩稟父母二位大人:
  兒自逃往京師,久離親闈,罪不容死。幸賴家學淵源,得掇巍科。皇恩欽賜狀元宮袍色彩,又蒙兀都駙馬送出宮人,結為百年姻眷,不日馳驛還家,以謝罪愆。
  不孝男 彥直叩稟

  ※

  禦史看畢,滿心歡喜,只是駙馬賜一宮人,有些不解,隨問道:「大相公總是中了狀元,駙馬為何送一宮人成親?」

  書童稟道:「老爺,奶奶,不必追問,就是向日會景樓那話兒。」

  禦史說:「天下有這等奇事!那張麗容如何到得宮中?」

  書童道:「說也希奇,那阿魯台老爺將翠娘夫人選入相府,只因丞相夫人醋意太重,乘間送于宮中,太后見他舉止端方,善於服侍,就命他隨嫁駙馬,及到金亭館驛,他就終日愁煩,公主問出真情,告知駙馬,駙馬又見他霞箋酬和,甚是賞心,便將他二人玉成夫婦了。」

  禦史說:「原來如此!這叫作因時嬌。」

  (完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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