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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七回 書生平寇一世奇功 女子榮親千秋佳話(2)


  聖上撫諭道:「朕當旌獎忠義,勵俗風世,使綱常名教,萬民知所尊仰。」梅公子等俱各謝恩出朝,一齊到趙汝愚衙裡來。徐魁對著趙汝愚、梅公子拜倒在地,說道:「小主人今日蒙聖恩獎擢,表揚先老爺之精忠,皆賴趙老爺再造之恩也!」趙汝愚忙扶起。梅公子道:「若論到今日,你倒該受我一拜。當日若不挺身救我,焉得有此今日。」

  推遜了一回,只得各相揖過。孟宗政與徐魁也敘了禮坐下。徐魁只是侍立不敢坐。趙汝愚道:「請坐了。」徐魁鞠躬答道:「主人與趙老爺在上,小人焉敢坐。」梅公子道:「今日之爾我,俱系朝廷命臣,感恩敬義之情則有之,至於主僕坐立之禮則無也。」徐魁答道:「恩之所在,即義之所在。小人受主人之恩,自當報恩以全義。恩義為立身之大節,主僕為名分之大關,豈可因一時報恩之小義,而變萬古綱常之大禮乎!小人雖微賤,蒙皇上加思于禮法之外,凜凜乎愈以禮法自持,怎敢倨坐犯上耶!」

  梅公子與趙汝愚、孟宗政愈欽服其卑禮謙小,俱立起身來,各相勸勉,待徐魁肯坐,然後互相坐定。徐魁又下個禮,方打旁侍坐。梅公于與徐魁闊別幾載,今日忽得聚首,真個相敬相愛,各談心事。談到悲傷受苦處,不禁泫然淚下,談到否極泰來,不覺躍然起舞。兩個人叨叨說了半晌。趙汝愚與孟宗政聽了,也不覺忽而為之悲,忽而為之喜。正是:

  別來無數悲歡事,盡在今宵敘話中,
  堪笑當時旁聽者,悲歡不覺也情同。

  看官,我們看小說的,看到喜處也喜,看到苦處也苦,何況趙汝愚、孟宗政當此際者,如今待在下再說。那徐魁對梅公子道:「先老爺靈柩尚寄在雲水庵,小人時刻掛念,雖不能親往拜奠,每逢節局,遣人致祭,吩咐庵主看管。今老爺當請旨諭葬諭祭,完此一段大事,庶無遺憾。」梅公子道:「這是子道所當然,不消說得的。但我歷盡艱苦,飄泊幾載,今幸拔雲見日,以為冤白憤雪則可,若以為功成名遂則未也。故一見孟兄之豪俠,便執鞭附驥,一聞疆場多事,每奮志著鞭。弟一先要奏聖上寢此和議,保舉孟兄立了功績,以後及於葬祭耳。」孟宗政起謝道:「自不過岩穴之匹夫,忽蒙垂青得附青雲之上,敢不掃除勁敵,助梅兄成事,以報知遇。」

  正談論間,早排上筵席,剛要舉觴,長班進稟,李煥文求見。梅公子忙出迎接,敘禮遜坐。梅公子致謝道:「蒙親翁天高地厚之恩,不棄寒微,結為絲蘿,使好人不得肆其志。今日之承恩謬獎,皆賴榮施,此恩此德不啻銘心縷骨也。」李煥文道:「一來仰令先尊大人之精忠,二來敬小婿之高義,故敢以小女侍奉巾櫛,得承忠義之訓,弟有何德,敢叨謬譽。」趙汝愚舉觴勸飲,長班又進報,馬老爺在外。梅公子大喜,正要出迎,只見馬有德已踱進來,俱出位迎接,敘禮送席。六人談笑歡飲,觥籌交錯,各極酩酊而散。徐魁與主人話濃,也留宿趙汝愚齋中,與梅公子抵足而臥,准准談了一夜。真個:

  談心嫌夜短,知己引杯長。

  次日旨意下來,梅公子加兵部尚書職銜。孟宗政除授掛印都督,率領精兵三萬,前往討賊。趙汝愚免道出使議和,原居舊職辦事,待平寇有功,一併升賞。李煥文、徐魁另行授職優獎。梅公子、孟宗政等,俱承旨謝恩,彼此歡喜不盡。

  獨徐魁因念主人幾載暌隔,暫得相逢又要遠別,心中怏怏如有所失,意欲請旨同往。遂與梅公子說道:「主人出征,勤勞王事,小人怎敢希圖安佚,願執鞭隨蹬,便於朝夕侍奉。」梅公子大喜,同孟宗政入朝謝恩,又把徐魁一節奏准。聖上敕旨除授徐魁監軍之職,限三日內起兵。梅公子、孟宗政檢閱兵馬,申飭號令,一一嚴整,宰牲祭了中軍帥旗。孟宗政又拜祭了兩口寶劍。聖上賜梅公子、孟宗政,各人禦酒三爵,錦繡大紅戰袍各一襲,尚方劍各一口,謝恩出朝。正是:

  劍吐雙虹飛北斗,旗翻孤隼卷秋雲。
  君思切體征袍重,願掃妖氛樹異勳。

  趙汝愚與馬有德、李煥文,俱置酒郊外餞行。梅公子、孟宗政、徐魁,俱戎服裝束,燦爛耀日,自不必說。各飲三杯,跨馬一拱而去。但見行伍整肅,旗旒鮮明,炎炎赫赫,不愧天朝兵將。趙汝愚等噴嘖歎賞不已。神口趙汝愚虧梅公子挺身保奏,免卻一番辛苦,許多口憂,暗暗感激。但奉命出征,未知勝負如何。小姐姻事,尚未完配,殊切憂思,日後未可料也。看官,原來趙汝愚立志要把馮小姐與梅公子配合。但認做己女,在梅公子面前,並不題起趙即是馮。小姐面前亦不說明梅即是木,彼此葫蘆底,且按下不題。

  卻說梅公子約束兵馬,逢州過縣,真個秋毫無犯,歡聲載道。不一日到了敵所,紮下營寨。這是邊疆地方也。杜詩雲,

  何處吹茄薄暮天,塞垣高鳥沒狼煙。
  遊人一聽頭堪白,蘇武爭禁十九年。

  梅公子號令嚴肅,不就輕敵。一面勵兵秣馬,一面遣精細打探賊勢。原來一向舉將非人,又兼口調掣肘,怎肯戮力效死,所以屢戰屢敗,張了賊人之威。精細探得賊兵有數十萬之眾,官兵在邇,藐不知畏,四野散處,凜不可犯也。梅公子與孟宗政道:「人眾必糧缺,持久則約束寬而散,口戰必克矣。然而,以我三萬之師,敵彼數十萬之眾,非可驟也。以寡禦眾,非智不克。兵法有以緩待急之道,必須絕其糧道,日與挑戰而不與戰者數四,然後可克也。」於是撥徐魁統領精兵五千,夜行襲北,屯紮關口,絕其來餉。孟宗政左排五花,右列八門,揚旗挑戰。及至賊兵四起而又堅壁持守,不出一騎。如此者數日,賊營缺餉,撥兵殺出關口。怎當得徐魁營壘堅密,猶如鐵桶,不與兵戰,僅打一炮名為大將軍,賊兵打成一條血路,有十裡多長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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