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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回 借解難一心撮合 硬主婚著意謀財(2)


  那先生搖著課筒,口中念念有詞,排成一卦道:「請問何用?」石秀甫道:「要謀望一件事,未知可謀得成否,有些財氣麼?」先生道:「是個未濟卦。未濟終須濟,論來事有可成,有十分財氣。但是爻間發動,今日庚申日,動爻正臨朱雀,怕有是非口舌,中間阻隔涉訟,驚動個貴人出來,這事到底勉強。」石秀甫暗忖道:「若此事不成,程慕安或將毆辱事訟他,若此事成了,大家一團喜氣有甚是非,有甚貴人?」只得送幾個課錢,攙他出去。複身進來,自言自語道:「指望此事成與不成,討個實信,倒說得不尷不尬,白白送落了幾個錢。且去走遭,再作計較。」

  於是一徑走到馮家,恰好畏天峨冠博帶踱出來,劈面撞見。驚問道:「秀老,久不相會,今日來到寒門,必有好處,請到裡面奉揖。」石秀甫滿面堆著笑道:「二爺貴忙,晚生時常途遇不敢驚動,故此疏失之極。」一頭說,一頭作揖,遜位坐定。畏天道:「近聞得兄相契一個貴公子,甚是興頭。」石秀甫道:「不瞞二爺說,前兩日弄得手中乏鈔,薪水也支運不來,虧了這個敝友,也是前世的緣分,一見如故,承他厚愛。他父親現任兵部侍郎,想是即日又要遷升了。家道甚豐,只生此子,人物生得俊雅,才學是晚生也不曉得,只見他手不釋卷,做詩寫字,也算得當今一個才子了。有許多當道顯宦,慕他的名與他議親,他倒不肯。」畏天道:「為什麼?」

  石秀甫道:「他畢竟要親自訪個有才有貌的佳人,方肯締合。城內那個大富翁范雲臣,是他的姑夫,如今寓在他家,要在揚州尋頭好親事,只論才貌,不惜聘金,急切裡那得便有。晚生今日造府,也是為他一樁屈事。」畏天道:「有什麼屈事輪得對我說起來?」石秀甫道:「昨日敝友攜了晚生,同去拜個年家,不期途中被幾個尊管家毆辱得不成模樣。」馮畏天駭然道:「莫非兄錯認了,家下這幾個小僮,俱是守分的呢。」石秀甫道:「尊管或者不認得晚生,晚生倒個個面熟的。敝友頓時使起公子性來,就要到縣堂擊鼓喊稟,晚生再三勸阻他回去。素知二爺高明達理,故此先來上覆一聲。」

  畏天把頭點道:「是了,昨日家嫂與舍侄女去掃墓,喚幾個跟隨,畢竟貴相知未免年少輕狂,小僮輩道是不雅相,一時動粗,理或有之。但系貴冑公子,當以禮自持,何可致使小人輩冒犯?即鳴之當道,訴出情由,也未免要認個不合的呢。」石秀甫道:「原來就是令嫂、令侄女祭掃,想必那時令侄婿也在裡頭了?」畏天道:「沒相干,舍侄女還未受聘哩,只因先兄慎于擇婿,故遲之至今。」石秀甫道:「嗄!如今要二爺做主了。」畏天道:「便是呢。」石秀有道:「揚州城裡,雖是個上郡,仕宦中要尋一個才貌兩全的子弟,猶如敝友要覓個才貌兩全的淑女一般,這樣難哩。」馮畏天道:「正是呢。」石秀甫立起身道:「晚生且別,再與敝友勸解一番,或者彼此將個名帖致意,待晚生于中打個和罷了。」畏天點頭唯唯,二人拱手而別。正是:

  探得佳人未許人,區區便是福星臨,
  安排巧計成良配,慣取人間庫裡金。

  卻說石秀甫暗自歡喜,一徑去會程公子。笑盈盈道:「先有個喜信報與程相公得知,果然是他侄女,又是守閨待聘的。」程公子忙問道:「他可肯配我麼?」石秀甫道:「啐!這樣要緊,待我把個陳平智、張良計,委委曲曲說將龐朱。」程公子道:「說我要告官究治,他可有些怕麼?」石秀甫把頭搖搖道:「倒未必。反有一篇大道理,大議論說道,既是個宦家公子,名教所關,豈可在外輕狂,窺看女色。若鳴之當道,還要問你個罪哩。」程公子道:「難道我吃了這場辱竟罷了?」

  石秀甫道:「不打不如相識,我特來與你商量這頭親事,還是要攀呢?還是不攀?」程公子駭然道:「說那裡話,因見了這冤家,落了魂,受這一等痛打。若得這個冤家來,傍香肩,同繡衾,迭嫩股,摟腰枝,噯!也罷,只算那嬌滴滴的小姐,把那玉筍尖尖的手兒,打了我一頓罷了。」石秀甫道:「既如此,我算來馮畏天是個貪夫,況又非己女,須將厚聘去欣動他,其事可成。若借了聘金,希圖裝奩,此事十分倒有十一分不成了。」程公子道:「小弟只要圖成美事,決不吝惜財帛,一一領教罷了。」

  石秀甫指著梅樹道:「且先把梅根一澆,再作道理。」程公子道:「這怎麼說?」石秀甫道:「程相公原來不曉得。梅者,媒也。澆者,酒也。」程公子忙吩咐整治酒肴,二人盡歡而散。次日石秀甫到馮家來。畏天相見道:「昨晚問這幾個小僮,果然貴相知輕狂不雅,以至得罪,我已責罰過了。」石秀甫道:「敝友只是忿忿不悅,必要出這口氣。晚生向蒙二爺照拂,敢不勸解。今早不見什麼動靜,想是礙著薄面罷了。」畏天道:「多謝厚情。」石秀甫道:「晚生倒有一言相商,未知可容納否?」

  馮畏天道:「有話不妨請教。」石秀甫道:「令侄女向來慎于覓鳳,敝友程慕安又重於求凰,據晚生看來,郎才女貌,天生成一對才子佳人。倘蒙不棄,願執斧柯,不但釋此小忿,反締朱陳之好。未知台意若何?」畏天道:「我也巴不得擇個佳婿,完了終身大事。日來多有幾家議親,俱不中意。今承吾兄厚意,極是好的,但家嫂與舍侄女有些執拗,不肯輕易允諾。待學生與家嫂商酌,過來奉複罷。」

  石秀甫道:「晚生從不曾與人作伐,今因敝友作事慷慨,毫無慳吝之態,晚生進言,無不聽從。況志氣甚高,只要德貌兼全,再不計較聘金圖望什麼嫁資,所以敢斗膽玉成耳。不是誇口說,只要晚生一言,包得二爺受用極盛一副主婚禮兒。」說得馮畏天貪心勃起,哈哈的笑將起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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