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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回 真梅幹公堂不認 假潘安荒塚受辱(3)


  父母見他這樣癡狂,只得由他,所以年長十八尚未受室。今避維揚,漸漸聞得都中事妥,父親官職無恙,不勝歡喜道:「揚州乃美色所產,吾正可乘此訪求一訪求。因此日日穿著整齊了,在東街西巷搖擺起來。結識一個朋友,叫做石秀甫。那人乃是嫖賭中的班頭,花柳中的牽引,所以程慕安一見如故,情投意合。引到花柳叢中撞過幾次,公子眼高,且不愛煙花,沒一個看得入眼。

  一日對石秀甫道:「貴府乃繁華之地,人都說偏多美色,弟來此已久,並不曾遇個美的可像我意,想是弟之緣分淺薄哩。弟不日將作歸計,這樣好天氣約兄明日鈔關外一遊何如?」石秀甫道:「絕妙的了。尊相要去,晚生焉敢不奉陪。或者學起張君瑞,佛殿奇逢的故事來,也未可知。」說得程慕安輕狂跳躍,約定明日遊玩,不題。

  卻說閨英小姐,因父親亡期百日,在家做些佛事追薦一番,又備些祭禮同夫人到墓上去祭掃。裝了兩乘轎子,奶娘與待月先走,畏天喚幾個家人跟隨在後,迤逞而來。

  這裡,程慕安隨著兩個小廝,正與石秀甫撞東撞西,說說笑笑。忽見兩乘轎子,前面一個老嫗,又一個俊俏丫環。後面跟著四、五興頭家人,知是官家宅眷。又見後面挑著楮錠祭禮。程慕安、石秀甫兩人道:「嗄!原來是掃墓的。」二人道:「我們尾其後而去,好歹瞧瞧有何不可。」於是一路隨著轎子,行不幾裡,早見一個簇新的墳塋,歇下轎子了。兩人飛也似挨擠上去,見夫人出了轎,然後見小姐出轎,果然生得標緻。兩人看著了。但見:

  渾身素縞,疑是嫦娥降世,一抹淺裝,好如仙子臨凡。神色驚人,光華駭目。欲認作花,而牡丹芍藥終含紅豔之差;將稱為鳥,而舞鳳飛鸞未免紛靡之麗。何如此,脂無粉而亭亭弱質,彷佛雪制梅蕊,不娘不娜而瑟瑟愁顏,依稀露濕蘭花。步步白蓮,輕盈可愛,纖纖玉筍,柔潤堪憐。眉蹙蹙而舉體蹁躚,佛子難禁魄散,淚淋淋而周身嫵媚,呆郎也要魂消。

  程慕安白瞪著眼,呆呆立著,竟看出了神。石秀甫把他衣服一扯道:「放雅道些。」只是不動。石秀甫又扯一扯道:「相公,出了神了,太著相哩。」程慕安吃驚的回轉身來。拍掌大贊道:「天下有這樣絕色女子,豈非天姿國色?小生何幸今日遇見,這相思病只怕要害殺我也。」石秀甫笑道:「程相公,這裡是孤魂塚,休猜做離恨天。」程公子也笑道:「我顛不刺的見了萬千,似這般可喜娘的龐兒罕曾見。」兩人輕狂戲謔。

  那知馮衙裡這些家人,個個摸拳擦掌,要把這兩個人送個飽拳,兩人那裡曉得。程公子只管搖搖擺擺,賣弄風情,百般醜態。夫人、小姐痛切傷心,影兒也不睬。兩個家人火心直冒,就要動手。內有個老成的道:「罷了,我們就去了,何苦惹禍招非。」二人只是不去,好像熱石頭上螞蟻,跑前跑後,左顧右盼。家人一個個都怒起來,一把扯來正是程公子,亂踢亂打。到底石秀甫乖覺,一溜兒走了。兩個小廝,也嚇散不知去向。單單丟著一個公子,真正打得可憐。只見:

  一把扯來,好像鷂鷹捉小雞。一甩一跌,好像獅子滾繡球。一連十數個巴掌,頓時面青鼻腫,分明天王廟裡個小鬼;接連三二十腳尖,立刻腰駝背曲,何異十字街頭個乞丐。這個是看婦女的犒賞,愛風流的榜樣。

  眾家人見他吃虧已夠,放個空兒讓他走了,然後送夫人、小姐歸家。畢竟後來如何?好看又在下回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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