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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二回 少年及第垂涎有女之家 醜婦洞房卻恨貪杯之客(2)


  原來王撫臺本雖上了,閣中見本裡稱其已別有聘,是個辭局,因與李吏部情熱,遂為按納住,悄悄通知李吏部,叫作法挽回。李吏部前見聖旨批誰,以為十拿九穩,便不用些情勢去關通王撫台。今見王撫合為趙小姐以先有聘回奏,便不勝大怒,因複上一本,連王撫台俱參在內,參他以莫須有之事虛斑朝廷,違背聖旨。

  晏尚書打聽了此信,不勝歡喜道:「李吏部既稱趙小姐別聘為莫須有,則司空約《齒錄》上所刻已聘趙氏,未免也屬荒唐了,何不趁此機會也參他一本夾攻?司室約一個書生,趙小姐一個遺孤女子,要上本辨白,有許多繁難。就上了本,閣中情面不熱,誰來替他作主?趙小姐若仍歸了李最貴,叫司空約不娶我女更娶何人?」

  算計停當,遂也忙忙的上了一本,內稱:「司室約自恃新貴,不願結婚朱陳,辭婚可也,不合妄指皇上賜婚李最貴之趙氏是其原聘,假刻《齒錄》以為征,而上與聖旨相抗。及臣相訪,實無考詩之事,伏乞聖明,薄其罪,而念臣在任犬馬微勞,賜臣弱女為配,則感聖恩如天如地矣。」

  本上了,這見得事體牽纏,難於回護,必須聖斷,以便按納不住,將本呈與聖覽。皇上先看王撫台複本,內稱:趙宛子因考詩擇婿,已許配處州舉子司空約,此系朝廷名教所關,不敢複為李最貴又執斧柯。及再看李吏部之本,內稱王撫台為趙小姐回護,以莫須有之事虛誑朝延。

  一時委決不下,因細細想道:「趙少師忠勤素著,又歿於主事,又無子嗣,止一遺女,若果考詩擇了得意之婿,朕再強他別嫁,何以慰忠魂於地下?且于禮法人倫未免有礙。倘考詩是虛,假此推託,穆穆天子乃為兒女所賣,卻又不可。欲要召趙少師的遺女來面察真偽,一時驚天動地,又覺多事。」

  及再看晏尚書之本,卻是參新進士司室約妄行假刻《齒錄》,指皇上賜婚李最貴之趙宛子為原配,虛誑朝廷,違背聖旨,罪在不赦。又見晏黻所參的司空約卻恰是趙宛子所稱考詩許配之人,因喜道:「這易處了,只消召司空約一問便明白了。」

  因傳旨在朝諸臣,明日廷見。

  到了次早,諸臣齊集,鵠立多對,方才見九重之上,簫韶並奏,仙掌齊開,早已聖駕臨軒。諸臣次第朝見過,早有當駕臣傳旨,宣翰林院庶吉士司空約上殿。司空約承宣出班,又至舟墀五拜三叩頭,然後躬趨入殿,俯伏丹陛,口稱:「翰林院庶吉士臣司空約見駕,願皇上萬歲,萬歲,萬萬歲!」

  天子在龍座上,看見司空約年正青春,人物又聰俊非常,滿心歡喜,因向道:「你就是司空約麼?」

  司空約道:「正是司空約。」

  夭子又問道:「你與趙少師遺女趙宛子考詩許聘,果是實情麼?」

  司空約道:「若非實情,焉敢假刻《齒錄》以虛誑朝廷,自取不赦之罪。」

  天子道:「既是實情,你與宛子所考何詩,可誦與朕聽。」

  司空約又奏道:「宛子與臣唱和數番,詩詞頗雜,恐臣口誦不清,以汙聖聽。伏乞聖恩,賜請筆劄,客臣細細錄出以呈聖覽。」

  天子聽了大喜,因命侍臣給與筆劄。司空約得了筆劄,就俯伏在丹陛上,展開龍鳳之箋,提起兔毫之筆,先從到廳兩首七言絕句寫起。寫完了絕句,就將兩首七言律詩也寫了。寫完七言律詩,又將兩首五言律詩也寫了。寫完五言律詩,又將兩首《柳梢青》詞兒也寫了。然後將結局的兩首七言律詩寫出,以明許配之意。一一寫完,然後呈與聖覽。天子見他俯伏在丹陛上寫錄詩詞,一支筆起起落落,就如風雨驟至,又見信筆寫去,一字也不遺忘,龍顏已欣欣有喜色。及呈上詩詞來看了,見撰句英華,吐詞風雅,更如歡喜,但不知詩詞之用意,因召司空約立近龍座前,親問他道:「你既至他相府考詩,為何只題一首七言絕句?」

  司空約道:「臣初至他府中,還疑他是虛才,不過略略識字,故但題一首七言絕句去試他。後見他回答的七言絕句,略去虛榮而早占婚姻之上乘,又見他筆墨情態甚不尋常,方知他竟是一個女才子。急急要再做一首七言律詩,去請教他,不期他早又題了這七言律詩來微露議婚之意。臣見他才垂青眼,便吐赤心,臣實居鄉有聘,焉敢欺他,故以辜負之詞再三辭謝。宛子恐臣推託,故又做一首五言律詩再三詢問。臣雖亦做了一首五言律詩答他,但恐律詩說不分明,故做此《柳梢青》詞,道出姓名、鄉村,以明非妄。後欲別,又做『大小皆喬恨莫兼』之句以謝過。感不嗔不妒,宛子又做『二女何嘗美不兼』之句,方才訂了姻盟。故又遭際聖明,一時僥倖,方敢在《齒錄》上刻了如子、宛子之名。李、晏二尚書參臣假刻,臣思婚姻嘉禮也,一物不備,淑女尚不肯于歸,宛子乃宰相桃夭,自諳閨訓,又非桑濮,臣如假刻,明日百輛禮迎,而宛子不應,卻將奈何?萬望聖明鑒察。」

  天子見司空約敷奏詳明,龍顏大悅道:「汝與宛子考詩許聘之事,朕已洞悉是實,不須再議。本當賜汝早早結縭,但恐二大臣所請不遂,一時無顏。爾且暫退供職,以俟後命。」

  司空約親承聖諭,溫和洋溢,不敢再奏,只得謝恩出殿,退入原班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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