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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回 遊園偷情 尋香召舋(1)


  詩曰:

  花前月下訂佳期,浪蝶狂蜂只自知。
  怪煞聲聲鐵馬響,鴛鴦驚散碧波池。

  裴爺問:「有何三不可?倒要請教年兄!」

  柯爺道:「小女年輕,未嫻父母之訓,倘早為出嫁,必失公姑之歡,此一不可也;我看宣家兒郎,外貌雖有可觀,內裡惜無實學,且舉止輕浮,不似讀書人的氣度,此二不可也;兩姨做親,更有嫌疑之別,一不謹防,將來必弄成大話柄來,此三不可也。年兄前來代小弟的女兒做媒,非敢方命。只為其中有三不可,不能曲從。年兄切勿見怪。」

  裴爺聽這一派迂腐的話,不禁哈哈大笑道:「似年兄這番議論,將來代令嬡做媒的,必是乃尊方得妥當。」

  柯爺也笑道:「年兄又來說趣話了。豈有毛遂自薦的?」

  裴爺道:「此刻不與年兄爭論,日後自有應驗。就此告別,回復貴連襟。」

  說罷起身,柯爺也不相留,送了裴爺上轎而去。方轉身回後,到了秀林房內坐下,秀林問道:「外面會的是什麼客?」

  柯爺道:「是同年裴長卿。」

  秀林道:「裴公來做什麼的?」

  柯爺道:「總是我家老不賢惹出來的事。」

  秀林吃驚道:「說的什麼事是他惹出來的?」

  柯爺道:「就是宣家姨侄來拜見什麼姨丈姨母,這老不賢又叫出女兒與他見禮。你想,一個不出閨門的女子,便與面生的人會面,成何家教!我說了老不賢幾句,他還與我吵鬧。如今可弄出話柄來了。」

  秀林道:「有甚話柄?快說與我聽!」

  柯爺道:「可恨宣家小畜生,竟看上了我女。回去告知父母,央了裴司寇為媒,豈不是個話柄!」

  秀林道:「你可依允這頭親事?」

  柯爺搖手道:「小畜生在那裡想天鵝肉吃,連夢也不曾做醒。我非但親事不允,從今後還要加意防閑呢!」

  秀林肚內笑道:「任你怎麼防閑,也要弄頂綠帽子你戴一戴。但寶珠這個丫頭,見我十分肆無忌憚。待我激惱癡老幾句,奈何小賤人一番,聊出前日心頭之氣。」

  暗將毒計安排,反說:「你也忒迂腐!兩姨兄妹乃是切戚,就常在一處頑耍,有什麼苟且事兒做出來呢?」

  柯爺哼了一聲道:「你也來說混話了!男女年紀俱已不小,豈無瓜李之嫌?況宣家小畜生一見女兒之面,既有心求婚,便不是個有行止的人了。何可令其常時聚首,以開冶容海淫之門?這是斷不可的!」

  秀林笑道:「你女兒乃千金小姐,慣會說人的。怎肯將事做錯,惹人笑話?還是你過於拘板。」

  這幾句話說得柯爺急起來,連稱:「混說!寶珠少不得有日大為教訓一番,方知女兒家不可出頭露面,乃閨門之福呢!」

  秀林道:「宣家兒郎初見你女面貌,便留心求婚,安知你女見了宣家兒郎,回房不吟風弄月麼?」

  柯爺大惱道:「寶珠若再吟詩,被我察出,一定將他處死!」

  秀林道:「處死女兒,于心太忍!不如乘他不及防備,向房中一搜,搜出來一火焚之,再發作幾句,他下次就不敢了。」

  柯爺連連點頭,氣忿忿站起,趕到寶珠房中,翻箱倒籠,四處一搜,也搜出好些詩稿。一看,總無關緊要,取火焚于房外。臨行帶說帶罵,發作寶珠一場而去。只氣得寶珠大哭不已。明知中了秀林暗箭,唯有恨恨連聲,不敢明言。還虧如鉤如媚兩個心腹丫鬟勸住小姐悲聲。

  過了幾日,也是合當有事。柯爺因在本衙門有公事,未曾回府。那時正是三月天氣,晴光明媚,花柳成行,一派春景,正易引人動興。秀林因柯爺未曾回來,獨坐房中,甚是悶人。後堂夫人、小姐俱說不來,又不能閒話解悶。忽想起家內花園還有一派花香鳥語,春色可人,東樓萬花臺上,遠看郊外野景,更是活目。迂老從不許我上去,怕被外人瞧見。今趁他不在家中,帶了心腹丫鬟小翠到花園去解悶。想定主意,重施香粉,再點胭脂,妝飾一會,打扮精工,手拿一柄牙骨宮扇,喚了小翠跟隨嫋嫋娜娜,直奔花園而來。到了花園門口,但見:桃紅柳綠,陣陣幽香;燕剪鶯梭,聲聲巧語。太湖石旁,狸奴規鳳子;倚虹橋畔,綠水戲鴛鴦。梧桐架弄巧鸚哥,芍藥欄開屏孔雀。玻璃廳明窗淨几,迎暉閣畫棟雕樑。五老松高千竿竹,萬花台倚百尺樓。又是暖日遲遲,和風習習。說不盡園中春景,令人愛慕。

  秀林帶了丫鬟,一路走進花園,也無心在別處遊玩,直奔東樓。慢慢上去,走至萬花臺上,命小翠移了一張石花鼓到臺上坐下,望見牆外就是一道禦河,兩岸楊柳垂陰,河內遊船如梭,往來不絕,且笙歌盈耳,真一大觀。秀林在臺上望著下面景致十分明白,心中暢快。暗想:「這等好去處,不讓我來散散心,可恨迂老不近人情。也罷,等他不在家,瞞著迂老,時刻上來頑頑,有何不可!」

  想得心花都開。那知,外面遊船上子弟都借遊玩為名,來看堂客的。凡走到岸邊過者,看著臺上也十分清楚。今見那臺上,看著一位絕色佳人,打扮又甚是豔麗,無不嘖嘖稱羨也。有知道是官宦人家眷屬,不敢過於呆看,怕惹出禍來。只不過船過一看,回去眠思夢想而已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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