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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五回 蘇錢塘納贅女乘龍(2)


  坤化道:「但既儒珍在內,怎的不聞聲息?」

  秋遴便開進房門去時,卻只見有嬌綃一人,因忙問:「儒兄何在?」

  嬌綃在房內聽了秋遴這一席話,心下慷然明白,十分感激。今見問起儒珍,便離坐而言道:「蒙大相公一片熱腸,奈事不湊巧,竟有負雲天高誼。」

  秋遴道:「丘嫂為何這等稱呼?莫非你不是蔡小姐麼?」

  嬌綃道:「賤妾實非小姐,乃小姐之侍女嬌綃也,我小姐義不另嫁,於前夜瞞過家老爺,逃匿舅氏處。妾昨宵亦曾告知王相公,故即跳窗追訪去矣。」

  秋遴見說,不勝羨異。坤化卻發怒道:「事雖如此,但蔡老太覺小覷了我,怎便把個侍女嫁作我家媳婦。」

  秋遴道:「大人且請息怒,此乃小姐守節而逃,我家催裝又急,蔡翁一時計窮勢迫,無可奈何,故將侍女代嫁前來,須不是他本心。」

  陳夫人笑道:「蔡翁雖是搪塞我們,我卻想那小姐,倒還未必似這位侍女的美貌埋。」

  秋遴道:「為今之計,嬌綃姐你可歸去,告你老爺知道,說我原只為王相公,要成全他姻事之意,今可速接小姐回家,仍與王相公成婚,倘再嫌鄙他寒素,多方推託時,我就把那圖賴婚姻,用賤充良的情節鳴諸當道,那時悔之晚矣。況王相公日下雖然貧困,安見便無發達之時,卻作此不義之事,為名教中罪人,是何算計?」

  嬌綃唯唯受命。秋遴便吩咐叫乘小轎,抬他回家去了,不提。

  且說秋遴,遂打發嬌綃出門,只見紫宸自外而入,開口便問:「昨宵之事如何?」

  秋遴道:「不要說起,小弟之計雖成,儒兄的事竟仍然未能停妥。不知吾兄因何事故,卻直至此刻才來?」

  紫宸道:「弟因舍妹畢姻,是以稽遲爽約,但兄計既成,儒兄之事,怎未停妥起來。」

  秋遴即將前事,並嬌綃之言,備細說了一遍。紫宸道:「原來有此一段奇情,但蔡小姐既在舅家,仍可與儒兄作合,有甚難調處?況者蔡把婢女充嫁宦門,已犯法律,怕他不言聽計從於我?」

  秋遴道:「弟亦是此意,适才打發嬌綃去時,已令寄語蔡老矣。但儒兄終未明小弟之心,必得吾兄向彼道達一番為幸。」

  紫宸道:「這個自然。弟因家叔奉命欽取入京,即日相隨離任,所以忙促之甚。今為朋友之事,只得暫緩留此。」

  秋遴道:「恭喜令叔得蒙榮召,但儒兄之事,自須吾兄在此,方為有興。雖會試之行伊邇,且完此良朋心願,然後就道未晚也。」

  紫宸道:「小弟亦是此心。」

  正是:

  且遲行色皇都道,為畢同人種玉緣。

  且按下蘇、陳談論,再表其志,一時沒法,將嬌綃代嫁,心中擔著一把干係,次早起身,正欲再著人去探聽若蘭消息,忽覓嬌綃乘小轎而歸,心頭老大吃了一驚,忙問:「何故便歸?莫非事露了麼?」

  嬌綃即將前後事情,細細說了一遍道:「還說老爺若再嫌王相公貧窮,推託不即成婚時,就要告老爺把嬌綃假扮小姐,希圖賴婚之罪哩。」

  其志見說,驚得吐舌頓足道:「不想弄出這樣一段話柄來,我那時原想秋遴和儒珍相交至厚,怎麼也來奪彼之姻?誰知別有深心,我卻反為所算。但如今據小姐那封書上,已自投江而死,叫我把甚麼來歸與王家。這真是樁費周折的事了。」

  嬌綃笑道:「老爺也不必煩惱。老爺果肯把小姐仍嫁王門時,包在嬌綃身上,有一位小姐便了。」

  其志道:「看你話中有眼,莫非小姐不曾死,逃在那裡麼?」

  嬌綃道:「小姐雖不曾死,只是他那烈性,斷不肯另嫁他人的,現在逃匿塘棲舅老爺家中,前日那封書所言,不過要杜絕老爺念頭的意思。」

  其志見說,省悟道:「怪道與紅渠同去。我昨日原疑其死是假,今果不出我之所料,但我這番舉動,本是一片婆心,萬不得已而為之,由今看起來,他不但把死來欺誑我,倒還要抱怨我,我又何苦如此,錯用心機,徒然自己受不美之名,今既在舅老爺處,當速接他回來,完了那閨中之願,免致陳宅放刁也。」

  嬌綃道:「這個須要同嬌綃去,方接得回採,不然時,小姐如何肯信?」

  其志點頭稱善。便吩咐老管蔡義,叫同嬌綃去接小姐。

  不期去了三日,依舊兩個空回,其志忙問:「小姐在那裡?」

  蔡義道:「舅老爺說何曾見小姐到來?小的說是同紅渠來的,倒吃把小的罵了一頓。故只得空身來回復老爺。」

  嬌綃泣道:「真乃怪事,舅老爺家中果然不在,不知是何緣故?」

  其志見說,頓足道:「他兩個深閨女子,怎識道路?必竟迷失在那裡,或逢拐騙,或果投江,此事卻怎樣了局?」

  嬌綃道:「老爺還該著人尋訪,終須有個下落,即使投江,難道紅渠也陪小姐死了不成?」

  其志沒奈何,只得再遣人四下裡追尋,尋了五六日,卻那得有一些蹤影。又恐陳宅要去告理,心下十分氣苦著急,只得央浼了馮吉星井蘇紫宸,情願倍償原聘,相求患訟。秋遴聞蔡小姐果然尋訪不見,涼必投江是實,雖憤其志之不義,卻憐若蘭之守節,念不能周全其美,反故害他性命,何忍又以及其親,只得倒勸父親趁勢歇手。正是:

  不須歡喜不須愁,須曉由天莫苦求。
  萬事總然隨分好,何曾眾水見西流。

  話說蔡若蘭似這等各處尋訪不著,你道卻在何處?原來自那夜同了紅渠,出得自己園門,早聞樵樓四鼓,心忙步急的轉了幾個彎曲,已近西湖,四顧悄然,寂無人聲,惟見青山隱隱,白水潺潺,殘月半鉤,疏星幾點。若蘭不覺淒然而悲,悚然而懼,回顧紅渠道:「茫茫宇宙之大,何不能容一若蘭,而致淒涼驚恐若此耶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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