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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四回 真節烈逢狼狽接木移花(3)


  若蘭道:「方寸已亂,不復知有計較,汝既有兩全之法,即試言之。」

  嬌綃道:「小姐的母舅符老爺,住居塘棲鎮上,去此約有六七十裡之遙。小姐何不今晚開了園門,同了紅渠一徑問至塘棲符老爺家中,告知其事,藏他一年半載,再作道理。」

  紅渠道:「三十六著,雖是走為上著,但陳宅的事,卻如何使能割絕?」

  嬌綃道:「小姐若依我計,少不得也要留書一封與老爺。上寫義不生嫁陳門,情願死歸王氏。假稱逃出投江,絕了老爺追尋之念。等待陳宅來娶時,只消再用一移花接木之計耳。」

  紅渠笑道:「又非栽種之事,怎的叫做移花接木?」

  嬌綃道:「這不過是借喻之詞,小姐去了,老爺怎的發付陳家,卻于眾侍女之內擇一可代者,假充小姐嫁去,雖貴賤懸殊,亦一李代桃僵之法也。但乏其人,奈何?」

  若蘭道:「此計雖稱兩全,但我自,幼生長深閨,不知外面路徑,一不便也。如今正是紛紛點選之時,藏匿尚恐舉報,反公然出走,豈非自投羅網?二不便也。在道途之間出乖露醜,倒不如死在家中,方算個乾淨名節。此正守死勝似逃生耳。」

  紅渠道:「依紅渠愚見,競沒有甚麼不便之處,此雲塘棲只得六七十裡,又非天涯海角。況既有路,必有船轎可乘,怕甚麼不便。若防點選之事,越發不難。竟效昔時紅拂女的故智,改換做男裝主僕,一時有那個認得?設或遇人盤問,紅渠自能應答,小姐但請放心。」

  嬌綃笑道:「紅渠之論極妙。」

  若蘭俯首道:「雖是如此,終覺於心有愧。如今事比娥眉,也顧不得許多了。但代嫁之事,非嬌綃不能機變,汝可念我之情,竟翩然一往,便是我大恩人也。」

  嬌綃道:「只恐嬌綃無褐當此,既蒙小姐吩咐,安敢推辭。但今事不宜遲,且將改裝之事預先演習一番,省得臨期不像。」

  紅渠叫聲有理,即到其志那邊,偷了衣服、巾幀、靴帶之類來到房中,把門閉上,和嬌綃將小姐通身上下妝扮起來,竟絕似一美少年。若蘭臨鏡自視,不覺一笑道:「如此一扮,連我自己也認不出來。」

  紅渠笑道:「這等一位標緻小相公,走將出去,當此婚嫁紛紜,莫要被人招作東床,帶累紅渠吃喜酒,卻才好笑哩。」

  說罷大家都笑。

  時近黃昏,嬌綃催促小姐修書。若蘭寫畢,封好,放於桌上。因向嬌綃道:「我此去若有出頭之日,皆汝所賜,決不忘報,汝雖假冒我嫁去,即系真的一般。倘念我之情,老爺處還望你寬慰一二,則我雖去猶在也。」

  嬌綃泣道:「小姐前途保重,老爺處嬌綃自當孝順,以成小姐之志,後會自有期,小姐亦不須掛念。」

  若蘭歎道:「背父潛逃,惟抱一死之志,歸寧之事,又焉敢期?」

  嬌綃道:「小姐此去多則二年,少則一載,等待陳宅之事停妥,王相公功名到手,老爺回心轉意,這就是重逢之日了。」

  若蘭含淚點頭,徘徊不忍分手。紅渠從旁催促道:「樵樓已打四鼓,不可再緩矣。」

  若蘭無奈,只得望空拜辭父母祖先,別了嬌綃,和紅渠偷開園門而去。

  且說嬌綃,次早假裝大驚小怪,來報其志道:「老爺,不好了,昨夜小姐不知為何,同紅渠開了園門出去,不見回來,特來報與老爺知道。」

  其志見說,驚得目瞪口呆,忙到女兒房中來看,惟存錦被空床,那得有若蘭的半個影兒,宙邊桌上留下一封書。其志取來拆看,上寫道;

  自恨讀書知義,以致盡節逆親。錢塘夜月,越水煙波,是兒畢命處也。陳門之事,倘廑父懷,嬌綃聰慧可代。萬緒撩心,有筆難磬。伏祈自愛,勿為兒傷。

  不孝女若蘭百拜上

  其志看畢,於心不忍,雖然掉下了幾清淚,卻只不信道:「既是投江,如何帶了紅渠同去呢?此必有詐。」

  當下著人暗暗追尋。自早至暮,不見蹤跡。那陳宅卻已來催妝。其志著了急,只得將嬌綃妝扮起來,卻也與小姐彷佛,只是金蓮略大了些。其志又吩咐了一番,上轎而去。只因這一嫁去,有分教:洞房兩駭,節義同全。不知後事如何,下回分解明白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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