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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回 水無聲妓館飛仙(2)


  坤化道:「原來有此情節。怪道未病之先,假稱往蘇遊學,卻又仍在湖上。那時弟就有些疑心,由今回想,其跡顯然。若非畢兄言,不肖終入下沈矣。從今總不放出戶就是。」

  畢純來笑道:「事雖如此,令郎聞知必切齒于晚生矣。」

  李之生道:「既有這事,賴此直言匡救。秋兄雖怪,年兄必然喜悅。」

  坤化道:「畢兄之于小兒實有再造大恩,豈得見怪,還當領拜謝。」

  三人又說了些閒話,坤化作別回家。也不說破其事,只不許秋遴出門,防閑甚緊。秋遴病癒後,想要藕花居去會會無聲,怎奈寸步不容他展動,明知有人放了風,卻亦無可如何,只是日日呆坐納悶而已。這正是:

  隔斷紅塵三十裡,白雲明月兩悠悠。

  且說夏元虛在家候了幾日,不見畢純來回復,心中狐疑不定,只得起個早,來至純來家中。值純來尚未睡起,在堂前坐了一會,吃過了茶,才見畢純來緩緩踱將出來,道:「夏兄為甚來得這等絕早,使弟有失迎迓。」

  元虛道:「數日不見,心若懸旌。拜託云云,未知曾往一說否?」

  畢純來道:「不要說起。從那日別兄返第,不料次日,有一舍親選了福州知府,京中出來,在舍擔擱拜客,忙了這幾日,直到昨日才去。」

  元虛笑道:「這般說老先壞鈔了。」

  畢純來道:「小弟壞了鈔,秋進的事倒替吾兄說割絕了。」

  元虛道:「老先貴忙,怎又得暇而往?」

  畢純來笑道:「往是未曾,倒是他來相湊。坤化與舍親卻系向年好友,這日來拜舍親,小弟因兄之事在心,故亦出見。於言語中間,漸漸說及秋遴,被我幾句利害說話說得那老頭兒目瞪口呆,十分相信。這番回去,眼見得秋遴是不敢出門的了,豈非事已割絕?今日正要來報吾兄,不期吾兄先降。」

  元虛道:「秋遴之事雖行,無聲之心未妥,還望老先終始玉成,明日懇駕一往藕花居,訂定佳期,何日好送聘金過去。」

  畢純來道:「這又非門當戶對。何必問名納采,擇吉完姻?只須明日攜了那七百兩頭,卻得小弟親往,問那鴇母與無聲肯允,即將白物交兌與鴇母收下,這無聲就是兄的了,要遲要速,皆出諸吾兄之意,何須問她?」

  元虛點首喜笑道:「老先尊諭不差,但是有費老先往返神思,奈何?總之,酬勞有日。」

  畢純來笑道:「妙哉,吾兄之言也。然雖如此,與兄相知,哪裡論得勞與不勞?只要吾兄異日高發,垂青一二,就見盛情了。」

  兩個又說了些閒話,方才分手。

  次日畢純來到元虛處,取了七百兩銀子,自己瞞下三百,把那四百用拜匣盛著,叫自己小廝拿了,一徑來至藕花居水家。恰值鴇母立在門首,相見一同入內。畢純來笑道:「我老爺的計策如何?陳秋遴這幾時來也不來?」

  鴇母道:「陳秋遴果然不來,倒是我家這小娼心迷意執,由你千言萬語,竟抵死不從,奈何?」

  畢純來道:「你怎的說法,焉有不從之理?」

  鴇母道:「我說:『吏部夏老爺的大公子,極是風流慷慨。他室內乏人,欲將千金聘你,可依我做娘的,允了這頭美滿姻緣,便是你自己一生受用。』她說:『此身已屬陳公子,決不違盟另嫁。』老身又好言勸她道:『陳公子少年生性,不過一時之興。他有父親在前,怕沒千金小姐作配,卻來娶你為妻?況他許久不來,早已負你熱心,伺苦還要執迷不悟?這夏公子意思真切,煞是有情,還是依我說話,允了罷。』那小娟說道:『陳公子目下臥病在家,因此不來。即使他負我,我決不負他。若欲別嫁,有死而已。』畢老爺你想,這小娼如此倔強,叫我如何處置?」

  畢純來道:「豈有此理,這等小小女子,懲治她不下。媽媽你也忒沒手段,若是依我的主見,不怕不從。你是她的母親,婚配都要由你,豈有女兒自己主張的?我畢老爺在夏公子處費了許多唇舌,只肯四百之數,今日現帶在此。你若衣允,竟自收了,落得賺這四百兩銀子。就是你女兒目下倔強,到得嫁去夏家,吃著甜頭,自然心悅意服。她若必竟倔強,你何不放出皮鞭的手段?螻蟻尚自惜命,怕她真個死了?打過之後再將好言勸諭,勸諭不從再打。這叫恩威並用,不怕不匾匾的伏著。」

  鴇母連連點首道:「畢老爺說的不差。原是我自己做得嫩了,以致這小娼裝嬌撤癡。自今以後,老身就用水火煉煉這小娼,不怕她飛上天去。但所說的是五百,如今卻只四百,還要畢老爺金口,勸夏公子添些。」

  畢純來道:「夏公子只肯三百,是我再三說了,才肯四百,如何再添得出?除非就將媽媽所許我老爺的謝儀,一發分毫不要,算做完了你,如何?也完了我老爺一樁好事。」

  說罷,向跟隨的拜匣內取出來,交與鴇母,道:「真紋足兌,請收了,只要與我一個執照,去複夏公子,明日好來要人。」

  鴇母見了這一拜匣白晃晃的銀子,不覺歡喜道:「畢老爺金面,只得奉讓一百。但這執照老身又不會寫字,卻去央誰?」

  畢純來向袖中取出一個大紅金貼來,道:「婚書我已寫在此,只要媽媽畫押。」

  鴇母道:「老身不識湖南淨的,還望畢老爺念一遍與老身聽昕。」

  畢純來高聲念道:「立婚書親母水氏,今有生女水無聲,年十六歲,七月初七女時建生,憑媒說合,與夏公子為口室,得聘金七百兩。此系彼此情願,永為秦晉之照。」

  畢純來念畢,鴇母道:「聘金只有四百,卻如何寫是七百?」

  畢純來笑道:「此乃夏公子的主見,怕你回贖之意故特多寫三百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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