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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回 贈吳鉤旅次識英雄(2)


  且說紅生一路奔走,猛省得沈西苓在北坐監,何不上京一走。一則避此災難,二則尋見沈生,倘得謀個出身也好。暗暗算計已定,在路曉行夜宿,急急的趲行前去。一日到一店中沽飲,獨自一個慢慢的飲了數杯。忽然想起家中消息全無,素雲姻事未遂,不覺長歎數聲,涕淚交下。只見旁邊站著一人,虎形彪目,相貌堂堂。及視其身上,衣衫襤褸,恰像個乞丐模樣。向著紅生呵呵笑道:「我輩須要慨當以慷,足下少年作客,正所謂鴻鵠有萬里之志。雖則獨酌無聊,何故學那楚囚悲泣?」

  紅生聽他說話不俗,一發起敬。暗想此人必系埋名豪傑,便招他同坐吃酒。那人也不推讓,便向紅生對面坐下。只見那滿著座頭吃酒的客人俱喧嘩笑道:「這個後生客官忒沒分曉,怎生同著一個花子吃酒。」

  那人側著頭,任憑眾人喧笑,只做不聽得,拿起雙箸,把三四碗蔬肴吃得罄盡。又向紅生問道:「細觀足下,甚有不豫之色,不知有何心事,俺雖沿門乞食之流,素負肝膽。倘不棄嫌,有甚用著俺處,俺須不避水火。」

  紅生慘然下淚道:「小生原系金閶人氏,為因避難而來。不曾與家中父母話別,以此望雲增感,不覺墮淚耳。」

  那人道:「足下既系思親,何不修書一封著人帶去,以免尊父母遠顧之憂。」

  紅生道:「書已寫下,怎奈衡陽雁斷。」

  那人道:「足下孝思可敬,俺雖不材,願作陸家黃耳,為你帶去,何如?」

  紅生欣然笑道:「若得吾丈肯憐我父子各天,將書捎帶,報問平安,誓當銘之心骨,不敢背德。」

  那人道:「足下說哪裡話來,我與你不過萍水相逢。因見被難,所以願作便鴻捎信,我豈圖你日後的酬謝麼。」

  紅生便向包袱內取出書來,遞與那人道:「半年離夢,千里信音,全在這一封書上。幸蒙老丈慨許寄報,真大恩人也。望乞上坐,受我一拜。」

  說罷便雙膝跪下,那人伸手,一把扶起。引得左右在座飲酒的,無不相顧而笑。

  那人重又坐定,從容問道:「足下既雲避難離家,此行還到何處地方?作何事業?」

  紅生道:「小生有一故人援例入監,現今寓在京師,我此去只得投彼相依,以便再為之計。」

  那人道:「目今流寇縱橫,中原鼎沸。大丈夫苟有一材一技,何患無小小富貴。若能運籌幃幄,斬將搴旗,則鬥大金印,取之易於翻掌耳。足下既有故人在京,急宜前去,趁事機之會,成遠大之業。至於家事,何必掛懷。況俺這般行徑,那些凡夫肉眼無不笑我是個乞丐。誰想足下一見如故,邀我同飲。這雙眼睛,會能物色好漢,也算是一個豪傑了。」

  說罷,站起身來,正欲舉手作別。忽瞧見紅生所佩寶劍,便道:「這是龍泉劍,願借一觀。」

  紅生慌忙解下,雙手遞過。那人接來,定睛細看了一會,嘖嘖賞道:「好劍好劍,真是豐城神物。不知足下何處得之?」

  紅生知其屬意,便道:「老丈,此劍乃家傳異寶,莫非見愛麼?」

  那人道:「千金易得,一劍難求,豈有不愛之理。」

  紅生道:「既是這等,即以相贈便了。」

  那人接了寶劍,只一拱道:「承惠承惠。」

  正所謂:

  紅粉贈與佳人,寶劍酬與烈士。

  當下座客,看見紅生把那家傳的無價寶劍脫手相贈,無不愕然驚駭。紅生既將寶劍贈了,便道:「老丈能識此劍,想必神乎其術,幸乞試舞一回。」

  那人欣然拔劍起舞。左盤右旋,曲中其度,爍爍閃閃。但見電光萬道,驚得紅生不能開眼,耳邊只聞風雨之聲不絕,須臾舞罷。那些座客,始初認他是個乞丐的,無不驚訝,以為異人,茫然自失。那人臨去,紅生又扯住問道:「願聞高姓大名,以便佩之不朽。」

  那人厲聲道:「足下要問俺姓名居址,莫非不能忘情此劍,好在異日向我取索麼?只是俺四海為家,原無定跡。若問日後相逢,當在金鼓叢中,干戈裡面。」

  話訖,取了寶劍,一拱而去。

  當晚,紅生就在店中歇了。次日算還飯錢,雇了牲口一直到京。向著城中尋下歇店,便去訪問沈西苓。誰想城裡城外,整整的尋了十餘日,絕無影響。回到店中,悶悶不悅。打點明日要到八旗下去訪問。

  只因紅生這一問,管教:畢竟後來若何?且待下回細講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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