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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六回 是不是兩生敘舊 喜相逢熬煞春心(2)


  若素正在無逃遁之際,忽觸著衾兒兩字,點頭道:「是了,衾兒偷出來與兄的。還有一說,舍妹曾與弟道及,許以衾兒奉配,待弟入京對家叔說了,備妝資嫁你,何如?」

  喜新道:「大舅哄那一個?弟當初改裝易服到令叔處,都分為白蓮寺見了令妹,訪得才貌雙全,尚未字人,故作勾當,要衾兒管甚麼?況令妹沒有良心,既把衾兒許了,就不該賣與厙公子,銀子三百兩。我如今只要令妹。」

  若素道:「舍妹是家叔許與胡楚卿,斷使不得。但衾兒之說,何以知之?」

  喜新見若素不肯飲,思量要灌醉他,好捉醉魚。說道:「大舅飲三杯,弟就報喜信。」

  若素勉強飲了兩杯,苦苦告饒。喜新必要他吃,若素皺著眉,又飲一杯。喜新見酒飲幹。就說道:「小弟為令妹,不知費了許多苦心。」

  遂把衾兒的事,並擲簪斷義,說了一遍。「如此至情,大舅還說令妹許與楚卿,斷使不得。況金簪現被衾兒槌壞在此。」

  遂於腰間袋裡取出。若素看見,諮嗟道:「這是你無情。但衾兒今在那裡?」

  喜新道:「嫁與胡楚卿了。」

  若素驚問:「怎反嫁與胡楚卿?」

  喜新道:「楚卿原是小弟朋友,小弟知他詳細,他不曉得小弟上年在宅原故。此人年紀相貌,與弟無二,同學中朋友,起我兩個諢語:『古胡與口吳,認得也模糊』,一時辨不出的。但弟至誠有餘,誓不二色。此人風月班頭,平東魔帥。去冬娶一個才貌的妻室,前日見了衾兒有姿色,又說是他丈人家使女,要他作妾。小弟意思,送衾兒與他,就好娶得令妹。所以賠些妝奩,贈楚卿去了。」

  若素急問道:「他娶娘子是何人?」

  喜新道:「沈廉使小姐。」

  若素大驚,暗想:我原來在夢裡,可知《鄉試錄》上是沈氏。看官,要曉得楚卿未娶,因何就注沈氏?只因心愛若素,長卿又在難中,未曾行聘,恐怕後來有變。故用此機關,預先注著。此處說來湊巧,哄得若素,無非調情,試他心事,看他志量。又指望先與通情,略表渴想之情。

  此時,若素見喜新認真為他,衾兒俱不要,又有執證,恐後來費口,就要出醜。楚卿又未曾會過,訂婚不過兩首空詩,又娶過一妻一妾,竟有些向喜新了。說道:「就是舍妹肯了,只怕家叔愛他是個新舉人,你爭他不過?」

  喜新笑道:「一發差了。他是第七名,我是第五名,難道爭他不過。」

  若素爭取《鄉試錄》一看,果然第五名,是未娶。見下面是遂平籍,就問:「為何不是鹿邑?」

  喜新道:「彼時到貴宅,恐怕有認得是遂平秀才,故此托言於遠,只說有個親眷在遂平。」

  若素道:「原來如此。」

  喜新見說到心服,思量逐步做上去,就說道:「九月初三日遇見衾兒時,說小姐男裝,同宋媽媽、采綠上京。原來宋媽媽尚在此處。」

  指采綠道:「這位卻像采綠姐改裝的。」

  若素大驚,支吾道:「舍妹先入京,這個是采綠同胞兄弟。宋媽媽因身子不快,故在此。小弟今日才到這裡。」

  喜新道:「小弟當初聞令妹選中楚卿,薄情於我。後聞衾兒說改扮上京,意欲趕至路上,拿住令妹訛頭,強他成親。倘有推託,弟就壓制他,異言異服,變亂古制,不愁他不從。因衾兒嫁人,遂來遲了。」

  若素聽了,心頭似小鹿突突亂撞。想道:莫不是識破了我,故意來驚我,就要做這事麼?勉強道:「舍妹身雖女子,言動必正。就是父母聘定,不到迎親奠雁,寧死不辱。」

  喜新道:「難道兩心愛的,忍於反面?後來少不得做夫妻,這一些情就不通融麼?」

  若素道:「舍妹無書不讀,先奸後娶,反要斷離,他女流家,執了性聲張起來,你是個舉人,不但前程有礙,比平人罪加一等。就是改裝,也是路途不便,古今常事,有甚訛頭?」

  喜新聽得,想道:好利害,諒他動也動不得。若素因說改裝兩字,忽想起秦小姐,喜孜孜道:「兄飲幾杯,弟與你一個安心丸。」

  喜新見若素笑容可掬,認有俯就之意,不覺大喜,連飲十杯。若素道:「兄的親事都在小弟身上。家叔肯許,舍妹無有不從;家叔不允,還有一個才貌雙全勝舍妹十倍的,且嫁姿豐厚,包與兄送上門罷了。」

  喜新道:「天下沒有這樣呆子,現鐘不撞去煉銅。」

  若素道:「有個原故,前月舍妹上京,其實男裝。到一個所在有一美人,認舍妹是男子,必欲結婚,先送銀五百兩,要舍妹一物為證。舍妹無計可卻,以明珠一顆贈他,他不要,反奪了一件寶魚去,說留此為聘。舍妹意欲與小弟作伐,今見兄多情,讓兄娶了何如?」

  喜新道:「就是有貌,卻是無才,況沒憑據,哄那一個?」

  若素便把美人之兄吟詩並慕楚卿代妹擇婿之意述一遍,於錦袋內取出一幅箋紙道:「他和舍妹的《花魂》《鳥夢》詩,親筆在此。」

  喜新接來一看,喜出望外。又問:「令妹的詩,並借一觀。」

  若素自思:前日衾兒偷詩與他,尚如此認真,我如今怎好與他?因答道:「不在小弟身畔,且又不記得了。」

  喜新道:「大舅可謂有心術的了。既如此,不要講閒話,弟暫往敝宿處即來。」

  喜新遂轉身出去。采綠、宋媽媽低低道:「我兩個欲插一句話也不得,擔盡干係。幸虧小姐有才,抵辯得來。」

  若素道:「我的膽也被他嚇碎了。」

  適店主送燈進房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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