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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二回 有錢時醉漢偏醒 遇難處金蟬脫殼(3)


  遂對天設下大誓來。又道:「我父母許多家私,都被我花費了,何爭這三百兩銀子,後來有甚面目見姐姐只我如今還他四十兩聘儀,只說我另贈他二百六十兩,上京去探問姐夫,也是至親之誼。」

  蔔氏道:「如此甚好。你肯回心,你我夫妻怎敢相欺?前日財禮,甥女只取三十兩做盤費,又付三十兩與衾兒折妝資,餘二百四十兩俱送我。我見你終日昏昏,故不對你說。今你既有良心,可將二百四十兩送入京中,說一時醉後,誤應承這事,幸喜甥女走脫。今將此銀上來,替完欽件。如此就消釋前愆了。」

  汝錫道:「此言有理。」

  遂收拾行李,出門而去。

  再說衾兒當夜跨出艙口,上岸而走。天色又黑,不知是甚麼所在。一步一跌,弄得渾身汗出,氣喘吁吁。約行了一二十裡,天色微明。回頭一看,這一驚不小。原來是鞋弓襪小,路徑高低,雖走了半夜,離著大船不上二三裡,那塘上旗杆猶望得見。衾兒慌了,低頭亂走。半朝時分,見個老人家,背著包裹前來。衾兒道:「借問一聲,要到鹿邑,打從那裡去?」

  老兒道:「小官人,你問得差遠。這裡往鹿邑,有好幾百里,要從項城一路去。你年紀輕,無行李同伴。問這句話,像是從未出門,與那個鬥氣,私自奔走麼?」

  衾兒吃了一驚,改口道:「不是這等說。昨日是出行好日,我家小廝同一個朋友先起身,我因有事耽擱了。今早約在前面等,忘了地名,故此問你。」

  老兒指道:「你若走官塘,向西去五裡就是。若走內路,向北去三裡就是陳村大路了。」

  衾兒接口謝道:「正是陳村。」

  遂別過而去。心內想道:若遇刁惡的,險些盤詰出來。遂步步行去。

  到了上午時分,行過陳村。挨至日中,腳又痛,肚裡又饑。忽見路旁樹下有塊大石,遂走去坐著,把袖中果子取出來吃。歎道:「我記得八九歲時,父親也是舊家門第,只因與宦官爭訟,弄得窮了,要央沈老爺說個分上,將我送他。雖然恩養,終是奴婢。後來父母雙亡,有一哥哥,原是飽學,聞得他在京與人作幕。如今天涯海角,舉目無親,不知我前世作甚麼孽障,故今日無依無倚。」

  不覺淚下。忽想道:差了,路上人望見,倘或猜破,大為不便。拭幹了眼淚。又想:如今腳又痛,兩耳又是穿的。幸喜得路上無人留心細看,若到人家,眼睜睜來瞧著,豈非干係?又無行李,今夜要那裡宿?想了半晌,忽想道:我今再挨幾裡,或撞著尼庵,或見個單村獨戶貧老人家,只說等人不著,錯過了宿店,多送他幾錢銀子,暫宿一宵。就把幾兩銀子,央他買些行李,叫只船送到鹿邑。那胡楚卿既是才子,自然訪得著。縱然尋不出喜新,他在小姐面上絕無不睬之理。

  正待要走,只見兩匹騾子,坐著兩位少年。頭戴方巾,身穿華服,面如冠玉。後邊驢子,坐一個書童。走近前來,衾兒見前面一人,十分面熟。那前面一人,也不轉睛的相衾兒。衾兒越想得像了,問道:「尊兄,貴處那裡?」

  那人道:「鹿邑。」

  衾兒道:「啊喲,貴姓可是吳麼?」

  那人道:「正是。兄有些面善。」

  衾兒道:「兄上年可曾住在上蔡麼?」

  那人跳下牲口,一揖道:「曾住的,尊姓甚麼?」

  衾兒也一揖道:「兄別號可是喜新麼?」

  那人見說話蹺蹊,只得應道:「正是,你且說尊姓。」

  衾兒道:「小弟姓衾,曾與兄交易過一件綠蔥花金簪的。」

  那人仔細一相道:「呀 !」

  執著手,即把衾兒曳轉一步。不曾想著他是小腳,即跌倒在地。那人急急扶起,對面前兩個人道:「你們先走一箭之遠,我問幾句話就來。」

  看官,你道是誰?原來是胡楚卿。他自從八月十六夜,在河南省遇著吳子剛,兩個同到遂平,拜見子剛母親,款待數日,就訪問若素。卻曉得他家封著牆門並無消息,不勝浩歎。至九月初二日,子剛雇了兩隻大船,載著傢伙,一隻大船坐著母親,並幾房家人婦女,一隻小浪船,自與楚卿坐著。初三吉日起身。因楚卿撇不下若素,再要訪問,故此與子剛另覓三個牲口,與清書從旱路再走一程,令船隻先行,約在汝陽驛下船。今恰好遇著。

  遂挽衾兒並坐在路旁石上,問他何故改裝至此:「莫非前途有人,效紅拂故事麼?」

  衾兒道:「前途有人,轉是好了。」

  遂把小姐與自己事情說了一遍。楚卿道:「原來如此。今小姐在那裡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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