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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一回 喪良心酒鬼賣甥 報深恩美婢救主(2)


  至九月初一日,審文送個甥婿帖來請酒,席卻不設在大廳,竟設在花園裡。審文與汝錫飲到中間,審文叫人托過兩隻盒來,說道:「禮金雖薄,卻是甥婿到京要替岳父料理,數目多在後邊。今聘儀只有三百兩,一些回儀,俱不要,只求一個庚帖就是。盒內另具媒儀六十兩,彩緞四端,送與舅公大人其令甥妝奩,一概甥婿備辦。初二日戌時下船,子時合巹,即同往京師。一應珠冠衣飾俱如娶正妻的禮,另送到宅。」

  看官,你道為何在家園行聘,又一些回儀不要?原來避著娘子,外邊這些人吩咐過,不敢透風的。汝錫見不要他費半個閒錢,喜不自勝,就大膽起來,竟說:「這事不難,待小弟到捨下寫了庚帖,令尊使帶來。」

  遂開懷暢飲,不覺大醉。審文著兩個家人送到家裡。汝錫收了銀彩進去,封個犒金,對來人道:「今日醉了,庚帖寫不得,索性等小姐帶來罷。」

  自己竟入房中睡了。

  且說卜氏見丈夫拿銀進來,摸不著頭緒。明日詢問根由。汝錫喚若素來,說道:「我與你嫡親骨血,有事商量。汝父在刑部牢,沒有銀子焉能得出?況你終身未了。如今我擇得一門好親事,可救出汝父。」

  遂將厙公子事,誇說一遍。若素道:「這是終身大事,甥女不敢擅允。況父母為我擇婿,費了多少心機,曾選過姓胡的。今顛沛流離,天涯遠隔。從了舅爺,是大不孝了,還祈回絕厙家。」

  汝錫道:「昔緹縈代父上書,願沒入為婢,成千古佳話。今去做夫人,兼救汝父而不肯,是忤逆了。況姓胡的又未行聘,今厙舉人財禮三百兩,昨已受在這裡,我自著人送上京去。一應衣飾,厙家置辦過來,今晚准要下船,斷不虧你。」

  若素大哭道:「舅父與母親,是同氣連枝,怎不顧我,竟胡做起來?這斷使不得。」

  汝錫聽了,竟不睬他,遂走出去。吩咐蔔氏,替他收拾。若素哭得亂滾,要尋死路。蔔氏百般勸解,只是不從。

  上午,厙家著四個人挑兩擔盤合,並送兩皮箱紅錦衣服、金珠首飾來。蔔氏開箱一看,百般誇美。若素見了,一發情急,在柱上要撞死。披頭散髮,亂顛號哭。卜氏沒法,尋丈夫時,已往厙家船上吃酒去了。急得衾兒哭道:「小姐且住了哭,我有個主意,今大相公做了主,厙家宦勢通神,轎子已將進門。我們女流是個無腳蟹,必定躲不得。小姐有裁紙刀一把,待我帶在身邊,裝作小姐,到他船裡自刎,他自然絕念了。」

  蔔氏道:「這也不是長策。」

  若素道:「蒙你美情,還有高見。何必自戕性命?我看你丰姿窈窕,充得過一位夫人,他又不認得我。你不若裝作我順他,同到京中,救出老爺,你就是我重生父母了。」

  哭拜下去,衾兒扶起。若素又拜蔔氏道:「全仗舅母作主。」

  此時蔔氏心腸軟了,說道:「只怕他看出破綻,又來要你。」

  衾兒道:「還有妙計。我去時,若見他像個人品,不來盤問也罷了;若鬼頭鬼腦,不像做得事的,後來斷不能救老爺,我將前日晉州下來的一副行頭帶在包裡,乘便扮作男子走出。這裡不問他要人就夠了,還敢來要小姐?只是我身邊少盤費。小姐也要權避幾時。」

  若素道:「你在舟中,如何走得?縱使走脫,要往那裡去?」

  衾兒道:「我想別處亦無可投,不如往鹿邑,替小姐訪問。」

  正說到這句,忽見一個丫頭進來道:「京裡有人到來。」

  若素叫宋媽媽喚他進來,卻是李茂。把北京中事情說了。若素喜道:「你來得正好。」

  也將自己的事說了一遍。李茂諮嗟不已。若素道:「你速回家探一探妻子,即刻喚一隻船到河下。要離了娶親的大船,同我入京。」

  李茂去了。若素又對蔔氏道:「舅母厚恩,終身難報。三百兩財禮,留與舅母買果子吃。只取六十兩。將三十兩贈與衾兒,為衣飾之資。餘三十兩,我自取作路費。也改男裝入京,省得在此露出風聲。」

  蔔氏依了,取六十兩交與若素。若素分一半與衾兒,道:「我願你去做夫人,不願你受辛苦。我後來再不漏你機關。」

  衾兒把銀收下。

  少頃,汝錫領轎進門,鼓樂喧天,花炮轟耳。若素與衾兒,抱頭大哭。幸喜酒鬼爛醉,只問得妻子一聲「事體如何?」

  蔔氏道:「已允了。」

  酒鬼大喜。兩個伴娘要進房,蔔氏道:「且停在此。」

  伴娘就在外俟候。卜氏進房道:「不必哭了,快些梳裝。」

  弄了一會,恰好李茂也到,遂替衾兒將男行頭另鎖一隻皮箱內。衾兒要帶裁紙刀,若素不肯與他。兩下拜別。衾兒出來,伴娘扶侍上轎。宋媽媽與卜氏假哭幾聲,送出中門。衾兒放聲大哭,去了。若素即與采綠扮起男裝,將行李搬至舟中,拜別蔔氏,從後門走了。

  未知衾兒此去,充得過若素否,且聽下回分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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