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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回 遊夢館偶吟絕調 寄吳門共受虛驚(1) |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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詩曰: 指底哀音功客船,孤猿空叫十三弦。 可憐多少秦樓女,撥盡琵琶夜不眠。 話說聞生同了花引賢一直往西河洞來,果然醉雅雅在家。聞生在外面客座裡坐了半日,醉雅雅才走出來,了不叩頭,拱一拱手,就坐下了。聞生舉目觀看,見他生得: 面如瓜子,眉似春山。年紀三旬,年老而姿容當麗;身材五短,微瘦而媰娜堪憐。淡淡面龐,不惜塗脂抹粉;微微含笑,偏能送舊迎新。 聞生看了便道:「久慕芳姿,果然名下無虛!」 雅雅道:「不敢。相公尊姓?」 花引賢便道:「這是蘇州聞相如相公,聞名才子,去年新發的,前日同過來奉候,雅娘不在,聞大爺甚是怏悵!」 雅雅道:「失迎得罪!」 仔細看了聞生一會,便道:「此處恐有人來,請相公裡面坐罷。」 就一同進去。 裡面是小小三間倒坐,收拾得十分精緻,琴書蕭管,色色皆備,桌上溜金山篆,焚著細細龍涎。三人相對坐下,聞生就叫長班送出禮物。雅雅道:「多蒙相公光顧,怎麼就好收盛賜?」 花引賢道:「聞大爺做人極是豪俠,雅娘倒從直些好。」 雅雅才向聞生道:「如此多謝了!」 聞生道:「菲薄休笑。」 因問道:「雅老貴處可是吳門?」 雅雅道:「是松江。」 聞生又問道:「幾時離雲間的?」 雅雅道:「去歲才離松江。」 二人攀些閒話。 花引賢道:「棋子在此,雅娘何不手談一回?」 聞生道:「花兄與雅娘對局。」 花引賢道:「我的棋子極矢,還是大爺來。」 聞生就與雅雅對局。花引賢坐在傍邊指手劃腳,不住贊好。少頃著完,花引賢代他們做了,聞生輸了幾子。花引賢道:「雅娘棋子虧我教他,竟好了些。」 雅雅道:「這是聞相公讓我的。你那矢棋,我饒你四子還要殺黃。」 聞生道:「我兄難道至此?快來著一局。」 花引賢道:「他是我徒弟,我不與他著。大爺再來,不要讓了他,使他得志。」 果然二人又著。著到半局,聞生又將輸了,適值平頭拿酒到面前,花引賢就把棋子一擄道:「不著完罷,大家吃酒。」 聞生道:「這是與我解急。」 雅雅道:「相公那塊棋尚未曾死,我只得一隻眼,相公若做得一隻眼,還是兩活。」 花引緊道:「你的眼大,大爺的眼小,兩隻眼在一處,還是你要死哩。」 雅雅打了他一下道:「有這些胡說!」 就一同上席。 飲了幾巡,雅雅就要聞生行令。聞生道:「行甚麼令好?止三個人,不如擲色子罷。我們猜拳,贏者吃酒,輸者唱曲。」 花引賢道:「妙,妙!大爺猜起。」 聞生就與雅雅猜拳,雅雅輸了,花引賢道:「我說雅娘要輸,如今請教佳音。」 就叫人拿琵琶來,遂與雅雅。雅雅接著,橫在膝上,輕舒不指,唱道: 錦被兒斜著枕頭兒歪, 上天仙降下了瑤台。 嬌滴滴粉臉兒人多愛, 紅粉襯香腮, 斜插金鉤, 好一似昭君出塞來。 雅雅唱完,聞生贊道:「果然唱得好!不減潯陽江上,使人泣下。」 花引賢道:「如此妙音,大爺快些幹酒。」 聞生果然拿起大犀杯來,一飲而幹。就是花引賢與雅雅猜,花引賢輸了。花引緊道:「我不會唱,說一個笑話罷。」 聞生道:「說得我們笑免罰,說得不笑,罰一大杯,還要另說。」 花引賢道:「一個女客與和尚兩個下棋。和尚一塊棋死了,心中著急,就除下帽子,把手摸著光頭。一邊摸著,口裡說道:『可惜只得一隻眼,可惜只得一隻眼。』一人在傍道:『你這和尚頭,遇著女客,連這一隻眼也塞死了。』」 聞生與雅雅一齊大笑。 又是聯生與雅雅猜,雅雅又輸了,花引賢贊道:「大爺好妙拳。」 雅雅又唱道: 百般病比不得相思奇異, 空不得方、吃不得藥, 扁鵲也難醫。 茶不思,飲不想, 懨懨如醉如癡; 旁人笑著我, 我也自笑我心癡。 伶俐聰明也, 到此也由不得我。 雅雅唱完,花引賢鼓掌道:「妙絕,妙絕!大爺再請一杯,雅娘也請一杯,我也陪一杯。」 即時斟上,要一氣同幹。聞生飲完道:「雅老如此雅人妙技,只可惜舊詞俚鄙,如何出之佳人之口?殊覺汙此妙技。近來楊升庵彈詞甚佳,雅老曾見麼?」 雅雅道:「曾日戚皇親也如此說,嫌唱得不好,卻不曾看見甚麼彈詞。楊升庵是何人?」 聞生道:「楊升庵諱慎,是辛未科狀元,他叫《二十一史彈詞》,是與人彈唱的。」 花引賢道:「大爺就是來科狀元,做一調與他何如?」 聞生此時也有幾分酒興,便道:「作也使得,花兄與雅老休笑。」 |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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