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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回 冒姓名假圖婚媾 辨是非再議朱陳(1)


  詞曰:
  小風吹雨濕薔薇,雨後殘紅風上飛。滿路鶯聲春半稀,送人歸,匹馬輕裘伴落暉。
  ——右調《憶王孫》

  話說聞相如出場之後,心中想著夢裡的話,又可信、又可疑。只見一日揭曉,果然奇絕,恰恰中了五十三名,歡喜不盡。一面寄家信去了,一面寄書與母舅,意欲回到山東。只因在京會同年,見座師,有這些事例,忙了月余,胡公打發人進京,書中叫他不必急急回來,就過了會試出京。聞生不好違得,只得在京等候不題。

  卻說方古庵自到了任,按院事忙,他又認真做好官的,拿訪貪官污吏,剪除勢惡土豪的事,忙了月餘。到了七月中旬,心下忽然想道:「前遇的那個胡生,我替他起課,說六、七月間有信,若不與他一信,只說我課不靈。萬一另定親事,豈不失此快婿?我如今不妨就對胡知府說。」

  主意已定。

  到了次日,卻好濟南張推官來見。就留茶,對他說道:「本院有一事相煩。」

  推官連忙打恭道:「老大人有何分咐?推官自當竭力。」

  方公道:「聞生胡知府有一位令侄,名喚胡朋,本院曾見其詩文。有一小女,欲招他為婿。煩貴廳對他一講。」

  推官打一恭道:「卑職就去。」

  告辭出來,就打轎去見胡公。胡公出來見了,張推官道:「适才見方老大人,說聞得老堂翁有位令侄,方老大人曾見過尊作。他有一位令愛,願附鶯蘿,特托晚弟執柯。」

  胡公道:「蒙方大人見愛。小弟並無子侄,雖有寒宗幾人,皆不讀書,莫非方大人錯了,不是小弟之侄?煩老寅翁轉達。」

  張推官道:「按君言之鑿鑿,老堂翁卻如此說,令晚弟不解。」

  胡公道:「不是小弟推託,實無其人。叫小弟怎麼應承?」

  張推官「既然如此,晚弟去回復按台便了。」

  作別起身。

  胡公進私衙來,對夫人、小姐道:「适才方按台托張刑所見我,說我有侄兒,曾見過他的詩文,要把女兒與他。我何嘗有個侄兒,豈不可笑?」

  夫人道:「想是錯了。」

  正說話間,只見家人稟道:「外面有一個相公,說是老爺同宗,因上京鄉試,要求見老爺。」

  胡公拿帖一看,上面寫道:「小侄同頓首拜。」

  胡公道:「我並沒有這個同宗。」

  想了一想道:「是了。」

  對夫人道:「想是胡益交的兒子。」

  原來胡益交是個徽州人,自己是個掛名監生,家裡財主,專一交結當道。兒子胡同,也納了監。當初胡公在京之時,曾借他銀子,所以與他認做弟兄。如今他兒子胡同,因進京鄉試,來拜胡公,要打抽豐之意。胡公拿禮帖一看,寫著:

  古鼎壹座 藏煙肆匣
  松茗壹瓶 青鎖拾開

  胡公看畢,收了松茗、藏煙。出堂相見畢,送在城隍廟下了。

  卻說張推官來見方公,說道:「推官承老大人台命,即刻去見胡知府,他說並無子侄,不得如老大人之命。」

  方公道:「豈有此理!他侄兒胡朋,本院曾親見其人,怎麼說沒有?他叫侄兒住在外面包攬,說本院不知道麼?」

  說罷,聲色俱厲。張推官見方公聲口不好,就打一恭道:「容推官再去細問。」

  告辭出來,又來見胡公道:「昨承老堂翁之命,即去回復按台。按台說令侄胡朋曾親見過,怎麼說沒有,後來著惱起來,有幾句大不樂的話。我想按台為人甚是執拗的,我們做他下司,凡事要委屈從他,況且如此美事。老堂翁何故太執?」

  豺公道:「小弟不是託辭,實無其人。昨日老寅翁別後,倒有一個連譜宗侄來拜,但他叫胡同,不是胡朋。」

  張推官道:「想是晚弟錯聽了,或者是胡同。老堂翁去問他一問,曾會過按台不曾。此是美事。按台之女,人求之不得者,勸令侄成了,豈不兩全其美?」

  胡公道:「老寅翁見教極是,小弟就去。」

  送張推官起身,連忙打轎去回拜胡同。敘了幾句寒溫,就問道:「老宗翁在何處曾會過按台麼?」

  胡同專在世情中走的人,巴不得說按台是他相知,好欣動當事。這是如今遊客的習套,個個皆然。便說道:「按台可是方古庵?小侄極蒙方老先生見愛,有些拙作,都極蒙賞鑒。」

  胡公道:「原來如此!昨日按君托張敝同寅來對學生講,說他曾見過詩文,有一位令愛要與先生定親。學生不知是老宗翁,就回了他。按台不悅起來,說學生推辭,敝同寅又來講,所以特來請教。但說是諱『朋』,不是諱『同』字。」

  胡同心下想道:「按台小姐求之不得,我不如將錯就錯。等定了親,不怕他翻悔。」

  便說道:「小侄原諱『朋』,因去歲援例,所以改的『同』字。」

  胡公道:「原來如此。學生就去對敝同寅講,老宗翁也去拜他一拜。」

  說畢起身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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