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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回 為守風江中遇美 因步月邗上被偷(3)


  聞生也關了窗,心中想道:「他叫我放心去圖,決不負我,他一個丫頭,如何敢許!明明是小姐教他的。我想功名容易,美人難得,不如回去央富子周做媒,成了此事,再作計較。但他說方公又不在船上,我且到揚州尋見母舅,他定曉得方公下落,再作計較罷了。」

  籌畫了一夜,將到天明,船家一齊道:「天亮了,我們開船去。」

  遂各自開船而去。

  聞生行了一日,到了揚州碼頭上,遍訪濟南知府胡老爺的船,並無蹤影。又到騾子行問店主人:「曾有南京胡老爺來禦牲口往山東去麼?」

  店主人齊道:「沒有。」

  聞生進退兩難,心下想道:「揚州必由之路,想是還不曾到。」

  只得尋個飯店歇了。

  店主人見聞生進來,就把他上下看了又看,替他搬了行李,送在一間乾淨客房安歇。到了晚間,就問道:「相公可要請一位大姐麼?我們這裡許一娘、王素素、孟若蘭都是極有名的,相公可要請一個來?」

  聞生搖頭道:「不要。」

  店主人道:「既然相公不要,我們這裡埂子上是極好玩的,相公用了晚飯,去步月如何?」

  聞生想道:「我聞揚州女色馳名天下,今既到此,就去看看也好,況且月色甚佳。」

  就叫燕喜跟了,步到埂子上來。

  只見家家門首掛著幾盞紅燈,燈下站著些女子,也有一個的、也有兩個的,都是喬模喬樣。但見:

  笑語盈階,香風指面。朦朧月下遠看,個個西施親切;燈前近視,人人嫫母。面塗鉛粉,好似廟裡泥人;嘴點胭脂,酷似屠家豬舌。手搖團扇,人前扭捏假風流;鬢插蘭花,門前低眉留顧盼。莫言國色天香,都是油頭粉面。

  聞生見了道:「聞名不如見面。向聞揚州妓女,今不道如此!看了汙目,快回去罷。但可笑天下的往往著魔。」

  只見那些妓女,見一個少年相公,又穿得衣裳齊楚,就如蒼蠅見血的一般。也有扯他的,也有扭他的,也有道「相公吃茶去」的,也有道「請捨下坐坐」的……,醜態萬狀。聞生見了,又好氣,又好笑,急急回店中來。心中有事,一夜無眠。

  次日絕早起來,又到碼頭上問了一番,並無影響。悶悶不樂,心下想道:「我當初只謂功名之事,如今又添了這段姻緣,小姐雖然說明,老方如何曉得其中就裡!須得一個人先與他說知,我就好見他。」

  想一想道:「他原叫老富替我做媒,我不如仍央富子周,但不知老方在何處。我且回去,私下見了富子周,求他替我作伐,功名事且再作處。」

  主意已定,就要收拾回蘇州來。正要拿銀子算還飯錢,開得拜匣,吃了一驚,帶來的盤費連包都不見了。就叫燕喜問道:「我拜匣內銀子如何不見?」

  燕喜道:「鑰匙在相公身邊,我哪裡知道。」

  聞生道:「前日晚間明明在的。這是店主人騙我們看月,盜去無疑。」

  原來這店家看見聞生是個後生,又止跟得一個小使,曉得不是老江湖。趁他看月,撬開拜匣把銀子偷了。聞生就叫店主人道:「我拜匣內二十兩銀子,如何一夜就不見了?分明我昨夜看月,你偷了我的,快拿出來還我!」

  店主人道:「又來奇了。你拜匣內東西,如何問我!又不曾交付與我。我這裡來千去萬,管不得許多。如何賴人做賊?」

  聞生道:「不是我賴你,若是賊偷,如何門又好的?鎖又好的?不是你是誰!」

  店主人大嚷大鬧,街上人都哄攏來一齊道:「相公你錯了。他一個開店的人,豈偷你銀子?捉賊見髒,不要冤屈了人。」

  聞生無言可答,又氣又惱。店主人道:「既然賴我做賊,快請還我房錢,請到別處去吧!」

  就把聞生行李亂搬出來。

  聞生正在進退無門之際,只見燕喜道:「王相公走過去了!」

  聞生道:「那一個王相公?」

  燕喜指著說出一個人來,正是:

  海內存知己,天涯若比鄰。
  無為在岐路,到處有逢迎。

  未知此人是誰,且聽下回分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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