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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七回 俏佳人代醜漢呈身(3) |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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山顯仁看了書帖,皆都是稱讚張寅少年才美,門當戶對,求親之意。又見書帖都是一時權貴,總因是吏部尚書之子。又見許多禮物,不好輕慢,只得叫家人請入相見,張寅倚著自家有勢,竟昂然走到廳上,以晚輩禮相見。禮畢,看坐在左首。山顯仁下陪,一面奉茶,一面就問道:「久仰賢契,青年高才,渴欲一會,怎麼許久不蒙下顧?」 張寅答道:「晚生一到京,老父即欲命晚生趨謁老太師,不意途中勞頓,抱恙未痊,所以羈遲上謁,獲罪不勝。」 山顯仁道:「原來有恙,老夫急於領教,也無他事。因見前日書中,盛稱賢契著述甚富,故欲領教一二。」 張寅道:「晚生末學,巴人下裡之詞,只好塗飾閭裡,怎敢陳于老太師山鬥之下。今既蒙誘引,敢不獻醜。」 因向跟家人取了一冊《張子新編》,深深打了一恭,送上道:「鄙陋之章,敢求老太師轉致令嬡小姐筆削。」 山顯仁接了,展開一看,見遷柳莊、題壁、聽鶯諸作,字字清新,十分歡喜道:「賢契美才,可謂名下無虛。」 又看了兩首,津津有味。因叫家人送與小姐,一面就邀張寅到後廳留飲。張寅辭遜不得,只得隨到後廳,小飲數杯。 山顯仁又問道:「雲間大郡,人文之邦。前日王督學特薦一個燕白頷,也是松江人,賢契可是相知麼?」 張寅道:「這燕白頷號紫侯,也是敝縣華亭人,與晚生是自幼同窗,最為莫逆。凡遇考事,第一、第二,每每與晚生不相上下。才是有些,只是為人狂妄,出語往往詆毀前輩,鄉里以此薄之。家父常說他既承宗師薦舉,又蒙聖恩徵召,就該不俟駕而來,卻又不知向何方流蕩,竟無蹤跡,以辜朝廷德意,豈是上進之人?」 山顯仁聽了道:「原來這燕生如此薄劣。縱使有才,亦不足重。」 正說未完,只見一個家人走到山顯仁耳邊,低低說些甚麼。山顯仁就說道:「小女見了佳章,十分欣羡,因內中有甚麼解處,要請賢契到玉尺樓一解,不識賢契允否?」 張寅道:「晚生此來正要求教小姐,得蒙賜問,是所願也。」 山顯仁道:「既是這等,可請一往,老夫在此奉候。」 就叫幾個家人送到玉尺樓去。 張寅臨行,山顯仁又說道:「小女賦性端嚴,又不能容物,比不得老夫,賢契言語要謹慎。」 張寅打一恭道:「謹領台命。」 遂跟了家人同往。心下暗想道:「山老之言,過於自大。他閣老女兒縱然貴重,我尚書之子也不寒賤,難道敢輕薄我不成,怕她怎的。若要十分小心,倒轉被她看輕了。」 主意定了,遂昂昂然隨著家人入去。 不期這玉尺樓直在最後邊,過了許多亭榭曲廊方才到了樓下。家人請他坐下,叫侍妾傳話上樓。坐不多時,只見樓上走下兩個侍妾來,向張寅說道:「小姐請問張相公,這《張子新編》還是自作的,還是選集眾人的?」 張寅見問得突然,不覺當心一拳,急得面皮通紅。幸喜得小姐不在面前,只得勉強硬說道:「上面明明刻著『張子新編』,張子就是我張相公了,怎說是別人做的。」 侍妾道:「小姐說既是張相公自做的,為何連平如衡的詩都刻在上面?」 張寅聽見說出平如衡三字,摸著根腳,驚得啞口無言,默然半晌,只得轉口說道:「你家小姐果然有眼力,果然是個才子。後面有兩道是平如衡與我唱和做的,故此連他的都刻在上面。」 侍妾道:「小姐說不獨平如衡兩首,還有別人的哩!」 張寅心下暗想道:「她既然看出平如衡來,自然連燕白頷都知道,莫若直認罷了。」 因說道:「除了平如衡,便是燕白頷還有兩首。其餘都是我的了,再無別人。請小姐只管細看,我張相公是真才實學,決不做那盜襲小人之事。」 侍妾上樓覆命。 不多時,又走下樓來。手裡拿著一幅字,遞與張寅道:「小姐說《張子新編》既是張相公自做的,定然是個奇才了。今題詩一首在此,求張相公和韻。」 張寅接了,打開一看,只見上寫著一首絕句道: 一池野草不成蓮,滿樹楊花豈是綿。 失去燕平舊時句,忽然張子有新編。 張寅見了,一時沒擺佈,只得假推要磨墨、拈筆。寫來寫去,悄悄寫了一個稿兒,趁人看不見,遞與帖身一個僮子,叫他傳出去與宋信代做。自家口裡哼哼唧唧的沉吟,一會兒虛寫了兩句,一會兒又抹去了兩句。一會兒又將原稿讀兩遍,一會兒又起身走幾步,兩隻眼只望著外邊。侍妾們看了,俱微微含笑。挨的工夫久了,樓上又走下兩個侍妾來,催促道:「小姐問張相公,方才這首詩還是和,還是不和?」 張寅道:「怎麼不和?」 侍兒道:「既然和,為何只管做去?」 張寅道:「詩妙於工,潦草不得。況詩人之才情不同,李太白鬥酒百篇,杜工部吟詩太瘦,如何一樣論得。」 正然著急不題。 卻說小僮拿了一張詩稿,忙忙走出,要尋宋信代作。奈房子深遠,轉折甚多,一時認不得出路,只在東西亂撞。不期,冷絳雪聽得山小姐在玉尺樓考張寅,要走去看看。正走出房門,忽撞見小僮亂走,因叫侍妾捉住問道:「你是甚麼人?走到內裡來。」 小僮慌了,說道:「我是跟張相公的。」 冷絳雪道:「你跟張相公,為何在此亂走?」 |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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