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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回 太平世才星降瑞(2) |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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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子先傳旨平身,然後親說道:「朕涼薄之躬,上承大統,日憂廢墮,賴眾先生與諸卿輔弼之功。今幸海內粗安,深感祖宗庇佑,上天生成。前欽天監臣奏象緯吉昌,歸功於朕,朕懼不敢當。眾卿不諒,複表揚稱頌,朕實無德以當此,益深戒懼。然君臣同德同心,於茲可見。因蔔茲春晝,與諸卿痛飲,以識一時明良雅意。此乃略去禮法而敘情義之舉。雖不敢蹈前人夜飲荒淫,然春晝甚長,尚可同樂,務期盡歡。縱有微愆,所不計也。」 閣臣奏道:「聖恩汪洋如此,真不獨君臣,直如父子矣。臣等頂踵盡捐,何能報效,敢不領旨。」 天子又道:「朕見太祖高皇帝每宴群臣,必有詩歌嗚盛。前欽天監臣奏文昌光亮,主有翰苑鴻儒為文明之助。昨見諸臣賀表,句工字櫛,多有奇才,真可稱一時之盛。今當此春晝,夔龍並集,亦當有詞賦示後。今日之盛,方不泯滅無傳。」 閣臣奏道:「唐虞賡歌,禹稷拜揚,自古聖帝良臣,類多如此。聖諭即文明之首,當傳諭群臣,或頌或箴,或詩或賦,以少增巍煥之光。」 天子聞奏甚喜。 正談論間,忽見一雙白燕從半空中直飛至御前,或左或右,乍上乍下。其輕盈翩躚之態,宛如舞女盤旋,十分可愛。天子停目視之,不覺聖情大悅。因問道:「凡禽鳥皆貴白者,以為異種,此何說也?」 閣臣奏道:「臣等學術短淺,不能深明其故。以愚陋揣之,或亦孔子所稱「繪事後素」之意。天子點首嘉歎,因複問道:「白燕在古人亦曾有相傳之佳題詠否?」 閣臣奏道:「臣等待罪中書,政務倥傯,詞賦篇章實久荒疏,不復記憶。乞宣諭翰林諸臣,當有知者。」 天子未及開言,早有翰林院侍讀學士謝謙出班跪奏道:「白燕在漢唐未必無作,但無佳者流傳,故臣等俱未及見。惟本朝國初,時大本七言律詩一首,摹寫工巧,膾炙一時,稱為名作。後袁凱愛之,慕之,又病其形容太實,亦作七言律詩一首和之。但虛摹其神情,亦為當時所稱,甚至有以為過於時作者。此雖嗜好不同,然二詩實相伯仲。白燕自有此二詩以立其極,故至今不聞更有作者。」 天子問道:「此二詩卿家記得否?」 謝謙奏道:「臣記得。」 天子道:「卿既記得,可錄呈朕覽。遂命近臣給與筆劄。 謝謙領旨,因退歸原席,細將二詩錄出,呈與聖覽。近臣接了,置於龍案之上。天子展開一看,只見時大本一詩道: 春色年年帶雪歸,海棠庭院月爭輝。 珠簾十二中間卷,玉剪一雙高下飛。 天下公侯誇紫頷,國中儔侶尚烏衣。 江湖多少閑鷗鷺,宜與同盟伴釣磯。 袁凱一首道: 故國飄零事已非,舊時王榭見應稀。 月明漢水初無影,雪滿梁園尚未歸。 柳絮池塘香入夢,梨花庭院冷侵衣。 趙家姊妹多相妒,莫遣昭陽殿裡飛。 天子細將二詩玩味,因讚歎道:「果然名不虛傳。時作實中領趣,袁作虛處傳神,二詩實不相上下,終是先朝臣子有如此美才。」 又賞鑒了半晌,複問道:「爾在廷諸臣,亦俱擅文壇之望。如有再賦《白燕》詩一首,可與時、袁並驅中原,則朕當有不次之賞。」 眾臣聞命,彼此相顧,不敢奏對。天子見眾臣默然,殊覺不悅。因又說道:「眾臣濟濟多士,無一人敢於應詔,豈薄朕不足言詩耶,抑亦古今人才真不相及耶?」 翰林官不得已,只得上前奏道:「《白燕》一詩,諸臣既珥筆事主,豈不能作?又蒙聖諭,安敢不作。但因有時、袁二作在前,已曲盡白燕之妙,即極力形容,恐不能有加其上,故諸臣逡巡不敢應諾。昔唐臣崔灝,曾題詩黃鶴樓上,李白見而服之,遂不復作。諸臣亦是此意,望皇上諒而赦之。若過加以輕薄之罪,則臣等俱該萬死。」 天子又道:「卿所奏甚明,朕非不諒。但以今日明良際會一堂,夔龍在望,英俊盈庭,亦可謂千載奇逢。而《白燕》一詩相顧不能應詔,殊令文明減色,非苛求於眾卿。」 翰林官正欲再奏,只見閣臣中閃出一位大臣,執簡當胸,俯伏奏道:「微臣有《白燕》詩一首,望聖上赦臣輕褻之罪,臣方敢錄寫進呈聖覽。」 天子視之,乃大學士山顯仁,因和顏答道:「先生既有《白燕》詩,定然高妙,朕所賓師而願觀者,有何輕褻而先以罪請?」 山顯仁奏道:「此詩實非微臣所作,乃臣幼女山黛,閨中和前二詩之韻所作。兒女俚詞,本不當褻奏至尊。因見聖心急于一覽,諸臣困于七步,故昧死奏聞,以慰聖懷。」 天子聞奏,不勝大悅,道:「卿女能詩,更為快事,可速錄呈朕覽。」 山顯仁得旨,忙索侍臣筆硯,書寫獻上。天子親手接了,展開而看,只見上寫著《白燕詩,步時、袁二作原韻》: 夕陽憑弔素心稀,遁入梨花無是非。 淡去羞從鴉借色,瘦來止許雪添肥。 飛回夜黑還留影,銜盡春紅不浣衣。 多少朱門誇富貴,終能容我潔身歸。 |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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