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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回 浪吟詩黃逢玉中計 甘作妾李小鬟招親(4)


  擇日,請逢玉沐浴,穿起大紅吉服,迎至順正堂。大吹大擂,婢女扶出公主,夫妻雙雙拜了天地,轉身拜苻夫人,然後夫妻對拜,擁入洞房。逢玉代公主揭去蓋頭紅紗,見公主生得溫柔窈窕,光豔動人,真個:

  香霧雲鬟濕,清輝玉臂寒。

  逢玉不勝之喜。侍女傳杯合巹,二人皆是豪傑,不比那鄉里子女羞羞澀澀的,飛觴暢飲了一回。逢玉熟視公主,公主會意,吩咐眾婢退出,只留貼身伏侍春花,秋月二婢整頓床褥。解衣寬帶,掩上房門,擁入鴛被,效于飛之樂。有只《黃鶯兒》為證:

  何意忽成雙,葉霜絳羅開,見海棠,春光猶澀情難暢,事兒正忙。
  宵兒愛長,五更生怕雞聲唱。囑情郎,還圖白首,恩愛莫相忘。

  次日起來,公主領逢玉到中堂拜謝苻夫人,眾將亦來賀喜。苻夫人吩咐設宴,外面管待諸將,即命逢玉為主。內面管待諸將內室。雖無炮鳳烹龍,真個也肉山酒海,一連飲宴三日。山上山下諸將,又輪流來請逢玉吃酒,直吃了月余方罷。連黃聰兩個,也打幫著逢玉,吃得昏昏沉沉,終日在醉鄉裡。

  不覺間,金風送暑,高樹涼歸,早又是七月了。逢玉向公主道:「小生奉父命,來探問姑娘,出門時家母涕泣,執逢玉手道:『願兒早些回來,勿使我倚門盼望!』小生謂多則三月,少則兩月,不意前遇張氏,流連一月,今遇公主,又擔擱許久。逢玉今欲辭公主,訪問了姑娘,暫告假還鄉,以慰親望。且張岳丈欲舉家搬移程鄉附小生居住,候小生一同起程,小生已許諾,恐彼懸望,待小生同張氏到家,安插了他家,即抽身回來與公主暢魚水之歡。」

  公主道:「郎之父母,妾之公姑,豈須臾忘哉!但三伏之天,金石流,土山焦,高堂大廈之中,交扇猶揮汗不止,郎君豈宜遠行?候秋涼,妾當備些甘旨,著人同郎歸奉雙親。至若姑娘,不必郎君親往,但請郎寫起一封書來,待妾著人到荼蘼山,竟接姑娘到此居住便了,諒姑娘住荼蘼山也無甚光景的。郎君以為何如?」

  逢玉大喜,隨寫書一封,付與公主。公主喚一名裨將進來,封一封五十兩銀子,並書交與他道:「爾可到從化離南門二十裡荼蘼山訪著姑爺的姑娘,將書與他看了,盤纏他母子上山來。」

  裨將領諾自去。

  公主命侍婢擺酒在後園,與逢玉小酌,公主問道:「敢問郎君,張小姐怎麼就肯同郎君東歸?」

  逢玉把上項事細細述了一遍。公主沉吟一回道:「妾想梅花村到郎家中,千有餘裡,到妾這裡較近,郎何不邀他至此與妾同住?」

  逢玉道:「恐怕他不肯來。」

  公主道:「妾欲寫書二封,一封與張小姐,一封與公姑,道妾殷懃,或者公姑與小姐感妾之誠,竟肯來此,也未可知。但公姑的,須先郎著人送去知會;張小姐的,須郎自捎去,郎君以為可否?」

  逢玉道:「他不肯來,將若之何?」

  公主道:「他若終不肯來,則聽郎處置,妾安敢強。」

  逢玉道:「如此則甚妙。且待姑娘到來,就煩公主寫起書來。」

  過了半月,裨將回來道:「末將到荼蘼山訪著姑娘住處,人影俱無,及問鄰人,都說去年秋間,他的大兒子在德慶州開了香車,生理頗可,著人來接他母子去了。再問他小地名,他說在德慶大紺山。」

  逢玉聞言,悶悶不樂。公主道:「郎君不必愁煩,既姑娘到德慶去了,侍妾再差人到彼接來便了。」

  逢玉道:「這決使不得!姑娘在荼蘼山,若不肯上山,我即到彼一訪,原是易事。今往德慶,路途遙遠,倘不肯來,我必要往,往返之間便費日月。不若我竟到彼一探,彼若肯來,便接他來,若不肯來,我自回山,起身家去,庶不挨延。小生牽掛父母及張氏,日夕不安,必須安頓停當,方得來與公主快活。但前所議,求公主寫起書來,待小生起身後,便可差人先送與家中知道。」

  公主道:「郎既如此說,待明日寫信罷。」

  其夜,逢玉因連日飲酒勞碌,今又要往德慶,心中鬱悶,半夜裡發起寒熱來,煩躁昏沉,不食不語。公主大驚,延醫調治,親自侍奉湯藥,不解衣帶者月餘,始得漸漸痊可。又調攝月餘,才得精神復舊,即欲辭公主往德慶。公主抵死不肯道:「郎君貴體初和,冬風凜烈,安可行動?必俟明春,天氣和暖,去也未遲。」

  逢玉只得住下。到了冬盡春來,淒風苦雨連月不開,直至初夏始雲收雨霽。逢玉忙叫公主修了書,自己又細細寫了一封,交付公主,喚黃漢二人進來打迭行囊,與公主叮囑了一回,入辭苻夫人起程。公主親送下山,諸將聞之亦來贐送,逢玉一一謝了,請公主回山,一揖而別。正是:

  丈夫非無淚,不灑別離間。

  欲知後事如何,且聽下回分解。

  ***

  竹園曰:此回三月,梅花村張貴兒被劫,已改妝到桃花村去了。

  醉園評:文士風流,恣情山水,固屬韻事。獨不料綠林瑤女愛才如命,既薦枕席,且有一種溫存,委婉至意,不蹈荒淫習徑,煞是奇事奇文。

  張器也曰:後園小酌一段,預為十九回尋兒伏根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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