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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回 黎瑤草最有心思能忖度 甘非想不加聲色善提防(3)


  田氏道:「他已再三與我斷過,說你若不受便退還他。」

  夢娘道:「若如此說,他一騙母親進來,他即逃去矣!」

  田氏道:「哪有此理?他遠來,我還要留他吃飯哩。」

  夢娘道:「母親且快去看看,再來商議。」

  田氏還笑著說道:「我兒你怎這樣多心!你受是自然不受,等我拿去還他罷了。」

  因仍拿著釵兒走了出來。

  及走到中堂,早不見了刁直,因著驚趕到門前,同看門的家人道:「刁相公哪裡去了?」

  家人道:「刁相公說已辭過太太,帶著家人急忙忙去了。」

  田氏道:「你可要快快趕上,請他回來。」

  家人道:「他有心去的,自然急奔,如何趕得他上!」

  田氏無奈,心下方服女兒聰慧,只得仍走到後房來,與女兒商量道:「你母親果然被他騙了。丟下這對釵兒在此,是個禍根,卻如何區處?除非我叫乘轎子抬到他家,送了還他方可完事。」

  夢娘道:「母親若到他家,他只是躲了不見,母親若將釵兒交與別人,他明日只不認帳,總是無用。」

  田氏道:「若收下他的,他過些時竟賴做聘禮,再與他爭辯便費力了。」

  夢娘道:「母親不必憂心,他這些詭計,只好騙害庸愚,怎麼騙起母親與孩兒來,待孩兒動一張紙筆,叫他再出一場奇醜。」

  田氏道:「你哥哥又不在家,我與你寡婦孤女,終不成去告他一狀?」

  夢娘道:「告是不告他,案候呈子,卻也要先動一張。」

  田氏道:「這呈子怎生動?」

  夢娘道:「母親請坐,待孩兒寫了念與母親聽。」

  因取筆硯,細細的寫了一張呈子。上寫道:

  具首贓貯庫案候呈婦田氏,系巴縣學生員甘頤之母。禍因氏同胞姐嫁刁門,所生表侄刁直,為人奸險。乘氏子甘頤出門遊學,又窺氏寡居無倚,於某月某日,忽攜金釵一對遺氏。口稱向因買秀才事敗,為施宗師究治,賴氏子甘頤乞恩解免,故以此饋謝。氏亟還之,而已遁去。氏思:氏子公言事而私受賄為贓,理 合入官。又慮氏有弱女在室,恐奸險不測,改口納聘則冤尤難白。故呈首公堂,乞天臺立案貯庫。倘後日遭害,則不辯自明矣。為此哀鳴上呈。
  ——報呈人甘福

  夢娘寫完,就念一遍與母親聽。田氏聽了大喜道:「我兒這呈子做得絕妙,只求他貯庫立案。那畜生若是不懷歹心,我也不去尋他,便大家罷了。他若逞弄奸險,自投羅網,卻怨我不得。」

  因叫甘福悄悄到縣裡去投遞。臨出門,夢娘又吩咐道:「倘縣裡太爺動怒,要差人去拿他,你須稟說,賴婚之事,尚在曖昧,未曾發動,若此時拿他來,他又有詞輾轉矣。只求老爺天恩,暫且案候,他少不得要來投死。」

  甘福領命而去,到了縣前住下。候次日早堂,跟隨著投文牌一齊進去,跪在丹墀之內。遂有衙役下來,將各種詞狀文書,俱收了上去。一面收完,一面就發放叫出去看掛牌。眾人聽了,遂一陣擁了出去,獨甘福手捧金釵尚跪著不去。知縣因問:「你是什麼人,手中何物。為問不去?」

  甘福稟道:「小的乃田氏報呈人甘福,出首金釵,求老爺立案貯庫。」

  知縣叫人接上金釵來,又叫人撿出他的首呈來一看,看了內中情節便大怒道:「這刁直乃嫡親表侄,怎敢設計欺騙姨母,就該差人去拿他來究治。怎麼但要立案?」

  甘福因叩頭稟道:「塚主母說,這刁直雖蓄奸謀,尚未髮露,此時對理,他定改口。故但求老爺天恩,將金釵貯庫立案,候他圖賴之時,老爺治罪,他自不能辯矣。」

  知縣聽了點頭道;「是。」

  遂批准貯庫立案。批完,又將呈子細看,問道:「這呈子上蠅頭小楷,寫得十分精工,不像是衙門人代書,卻是何人寫的?」

  甘福稟道:「因這刁直與衙門中人情熟,若央人代書,恐有人通知,又別生奸。故家主母就命幼女夢娘,直寫真情,叩呈老爺。」

  知縣又問:「這幼女多大年紀了?」

  甘福稟道:「才一十六歲。」

  知縣又問:「這幼女想亦在家讀書?」

  甘福稟道:「這夢娘與小主人甘頤,兄妹終年讀書,朝夕做詩。這刁直是表兄弟,知其才美,故屢屢要娶。這夢娘道他一字不通,死不應承,故刁直乘小主人久出外遊學,設此奸謀,希圖詐賴。家主母事急無門,只得首到老爺台下,求老爺做主。」

  知縣又問:「你小主人可就是施宗師的案首?」

  甘福道:「正是。」

  知縣問了,胸中了然,因發放道:「呈子本縣已准立案了,你去罷。倘他別端謀害,可速來稟我。」

  甘福叩頭謝了出來回家,細細報知田氏。田氏方大喜,與夢娘說道:「我兒虧你這一算,方不怕他後來胡說。」

  大家安心不提。

  卻說刁直自送了金釵與田氏,哄得田氏拿釵入房.他便走了出來,悄悄尋著橫黛村裡中的都圖保長,說道:「今日我學生定下了甘秀才的妹子續弦。因是舊親,又是爰親做親,故這些虛套儀文都省了,單用金釵鳳一對為聘,其餘俱是折禮,故不曾請得眾位吃杯喜酒。聊奉折席一兩,屈列位自沽一壺見意罷。」

  眾裡保道:「甘家這位小娘,我這橫黛村中,無一人不稱讚她的才美。聞說她不肯輕易嫁人,定要才貌敵得她過的,方才肯嫁。不期今日卻被刁官人定了,恭喜恭喜!厚意本不當領,但是這樣大喜,若不紅紅臉,便沒興頭,只得要拜領了,多謝多謝!」

  刁直見眾人受了,自然要張揚開去,滿心歡喜。忙忙還家,也打賬要請親眷鄰舍,傳出名去,明日好賴帳。又恐怕田氏要趕來還他金釵,故躲了數日不敢見面。直過了七八日,全不見動靜。又央人暗暗到洗墨溪上來打聽,又見甘家靜悄悄的住著,並不見有甚說話,遂放大了膽,竟下帖子請親眷鄰舍吃喜酒,以為已聘定了甘秀才的妹子續弦。眾親來問道:「是幾時行聘的,竟不知道,失賀為罪。」

  刁直道:「是某月某日,因是舊親,今又是爰親做親,故略去儀文虛套,一概都是幹折,只用一對金鳳寶釵為聘。」

  眾親戚聽了,俱信以為真,歡歡喜喜,吃得盡醉而去。正是:

  暗算只誇奸計巧,橫行盡倚勢頭高。
  誰知弄到遭殃地,都是區區惹火燒。

  刁直見諸事俱妥,甚是滿意,忽想起尚少兩個媒人,明日怎生去娶,只管低頭暗想。只因這一想,有分教:得辱為求榮,弄巧反成拙。

  不知後事如何,且看下回分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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