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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回 黎瑤草最有心思能忖度 甘非想不加聲色善提防(2) |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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甘頤道:「這是什麼緣故?」 黎青只是笑而不言。甘頤不悅,因發急道:「瑤草與我這等相知,見我這等著急,卻冷眼看破綻而不言,心何忍而情何薄也!」 黎青笑道:「非妾冷眼看破綻而不言。郎君在熱突突之時,以為婚姻旦夕可諧,妾若懸斷其不然,必拂郎君之意,而非所樂聞也。今日郎君情興索然,妾進言或者垂聽耳。」 甘頤道:「瑤草所言,凜若薔龜,從來敬聽,萬望教之。」 黎青道:「凡結婚姻,男家求女,正也。故荇菜有左右之彩,關雎有寤寐之求。何況多才淑女,顯貴名閨,安肯未經月老先系紅絲,才得升堂便容入幕。就是向日願變男兒之句,亦認定郎君為女子也。若知是喬妝而輕作此言,則近于不端無賴矣。唯無心而作此言,恐郎君認作有心,縱郎君衣冠柯斧奔走而求,禮宜早允,義必晚成。何也?欲明證此言之為戲也。況郎君道路無媒,冰人且不知何處,止欲借二詩之靈,便欲招人秦台,吹簫引鳳,竊恐仕宦婚姻中無此快捷方式也。即辛祭酒吃緊憐才,亦不知辛小姐有此隱情,故推三阻四所不免也。」 甘頤聽了不覺面色失神,啞口半晌,方頓足道:「據卿如此說來,則此婚姻倒受了改妝之累矣!」 黎青笑道:「你不虧改妝,怎能得見辛小姐?怎能得題詩,引出令妹為辛解慍之求?怎能得賞花題詩,邀辛公之愛?」 甘頤道:「這些事雖盡虧改妝引出,但只是終歸於婚姻無用,我要辛公愛我何為?」 黎青笑道:「婚姻已穩如磐石,怎說無用?」 甘頤聽了反笑將起來道:「瑤草之言,竟如兒戲。才說許多艱難,今又說穩如磐石,何相反也?」 黎青道:「妾言何嘗相反,郎君不自察耳。妾言艱難者,眼前也;妾言磐石者,終身也。」 甘頤道:「眼前艱難,已聞命矣。且請問終身磐石何如?」 黎青道:「辛小姐愛郎才貌,已於願變男兒中傾出肝膽矣。今雖高峻自恃,只不過為名教立崖岸,其一片衾禂之念,已于歸在三星之下,雖王侯百輛,亦不他從矣,此非一磐石乎?郎君坦腹風流,辛祭酒已自醉心,紈絝行藏,料難入眼,豈非又一磐石乎?辛解慍貪令妹之姻,自然聳臾,豈非又一磐石乎?穩雖如此,然要一時許可,等閒結親,卻是萬萬不能。」 甘頤道:「若果如磐石,便遲遲何礙?但恐耽延久了,時事日非,人情或變,卻於何處去爭!」 黎青道:「妾豈願遲,但痛惜郎君此時空著急耳。」 甘頤道:「此時雖不可著急,難道竟置之不問?」 黎青道:「置是不可置起,只宜懇懇款款,少致其一時秣馬之情;殷殷懃勤,道達其四海求凰之意。使其感面生憐,憐而動念,方能妥帖。若倚才美,一味硬求,便恐難於成事。」 甘頤聽了,再三感謝道:「弟之愚蒙,非卿開示,竟趨入迷途矣。異日此婚得能成就,皆卿之賜也。」 遂將心腸放下,緩緩而圖。卻喜得甘頤才美出名,揚州朋友盡願結交,故朝夕詩酒,倒也不甚寂寞。正是: 朝約看花晚聽鶯,月明酒醒又詩成。 知君到處逢迎好,不慮孤身寂寞生。 按下甘頤暗暗在揚州求辛小姐之親不提。卻說甘夢,自哥哥出了門,終日侍奉母親,稍有餘閒,便拈弄筆墨,以自娛悅。不期表兄刁直,因買秀才不成,出了醜在甘頤眼裡,便不好再來走動。過了些時,漸漸忘情,放不下表妹才美,一心要思量娶她。又見甘頤出門遊學,滿心以為寡母弱女容易欺侮,便老著臉又買了些吃食東西來看姨娘,又暗暗帶了一對金鳳寶釵在身邊。見了田氏,因說道:「一向記掛著要來看看姨娘,只因前日被人騙了,不曾進得學,故沒臉嘴走來。」 田氏道:「賢表侄說哪裡話,功名事哪裡定得?像前日你表弟,只說府裡不取,萬萬不能進學,卻氣了出門去浪遊,誰知反湊巧進了。你今日不曾進得,又焉知明日終於不進?」 刁直道:「這頂頭巾終須要戴,這領藍衫終須要穿,但只是姨母許我表妹的親事,恐怕只管眈擱下去。故今日特特將此微物來孝敬姨娘,就求問姨娘,表妹這親事,不知可先做得?」 田氏道:「你有話只消來說,何必破費,又買吃食來。但你表妹年紀小,還是孩子家,未必明白大道理,只貪眼前熱鬧,方才動心。況她發尚未齊,就再待一兩年,也不為遲,你莫若還等功名到手,那時一說便成,恐今日開口,反說得不尷不尬。」 刁直道:「姨娘也說得是,既是這等,且慢開口,但侄兒有金鳳寶釵一對,是良匠製造的,最是工巧,我留在家中,又沒人戴,意欲送與表妹為妝奩膏沐之用。」 因在袖中取出遞與田氏。田氏接來一看道:「此乃貴重之物,你妹子怎好白白受的?你還帶回去,等明日行聘時送米,豈不合宜?」 刁直說:「這也不是白送表妹。前日學道的事情,多虧表弟為我出力,找原許謝他,他說至親中,抵死推辭不要。我想白白勞他,我又過意不去,故今日送此釵與表妹耍子,便不露謝表弟之跡,我心得以少安,煩姨娘可為我送了進去。」 田氏道:「送進去也無用,你妹子好不刁巧,怎肯受此無名之物?」 刁直道:「我志志誠誠送來一番,就是表妹不肯,也求姨娘送與她看一看,也見我的來意。倘表妹決意不受,姨娘再還我也不遲。」 田氏道:「這也使得。」 因一面叫收拾酒飯,就一面拿了金釵,竟到後房來見夢娘,將刁直之言細細說了一遍。夢娘聽了吃驚道:「此賊二三其說,乃是他的奸計,母親不該拿他的進來才是,母親一拿進來,他就耍賴做受他的聘禮了。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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