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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回 恨積雨誤佳期書生空著急 賞牡丹憐俊彥父母也留情(2)


  甘頤道:「既有此意,為何不早早通知他尊公?」

  黎青道:「郎君遠方人,無所稱據,故難於啟口。昨因燈影詩做得風雅,則郎君之才有證,故借此以聳動尊公,方有今日之請也。」

  甘頤聽了,因撫摩黎青而欣欣說道:「芳卿料事,何如此詳明,真蓍龜所不及也。但他許多親厚皆為舍妹而設,於我婚姻毫無干涉,卻將奈何?」

  黎青笑道:「郎君何不思之甚也?父母最鍾愛者兒女,辛祭酒既思為兒擇佳婦,豈不思為女擇佳婿?特一時未見可欲之入耳。明日郎君往見,雖侃侃以令妹為辭,然遠約也。吞不可,吐不可,實香餌也。卻借往來之密,漸吐露才華,則佳境中定更有佳境。郎君須留意審察,勿自失也。」

  甘頤道:「芳卿所言皆是矣。但人之才美,必賴人稱揚,方足聳聽。若待自家賣弄,相遇有限,能賣弄得幾何?」

  黎青道:「這又不然。無才美之人,言於壓眾,貌不驚人,見不得正人君子,故要人稱揚。或遇聾聵之人,不辨黑白,故要人稱揚。若郎君,貌不減于河陽之花,才可勝於青錢之選,雖瞎人手摩聾人鼻嗅,亦知其美。況辛祭酒當代儒宗,辛荊燕女中班史,辛解恤文中英俊,豈有不識而待他人稱揚之理?郎君此去,自冰玉快相照映耳。」

  甘頤聽了,喜之不勝,因說道:「若能果如卿言,則我甘不朵之心願遂矣!」

  因又問道:「他約明日,不知准否?」

  黎青道:「請客豈有不准之理?但他家人臨出門曾說一句,明日是賞牡丹,必須天晴方妙,若是有雨,再來改日。」

  甘頤聽了便雙眼觀天,爭奈是三月天氣,雲來雲去,忽暗忽明,甘頤心下甚是著急。不期到了午後,東風緊急,竟吹下一天雨來。初時一陣兩陣,還望它住,後見陣陣相續,直下到天晚,尚自不休,急得個甘頤只是諮嗟,不勝怨歎。黎青見他無聊,因取酒與他慰解道:「今日不住,明日或者轉晴,此時急也無用,莫若且開懷暢飲一杯,以破寂寞。」

  甘頤心雖不樂,然而無可奈何,只得與黎青相對而飲,飲罷而寢。正是:

  對美還思美,看花又想花。
  非關心不足,情已長根芽。

  甘頤雖然睡了,卻兩耳只聽窗外。不期蕭蕭索索,直落到天明竟不住點。及到天明.依舊又落。甘頤起來正與黎青商量,這等大雨還是去好不去好,早已有辛衙人來改期道:「看花雨天不便,今日不敢屈甘相公,只候天色一晴即來相請。」

  甘頤見辛家改了期,不勝納悶。初猶今日望明日,不期一連競下了三日,點也不住,直到第四日,半窗花影,方才晴了。甘頤剛起來梳洗,辛衙早已下過邀帖去了。甘頤方歡歡喜喜與黎青說道:「我只道被風雨折磨倒了,一般也有今日。」

  黎青道:「風雨折磨,倒只有限,郎君不要太歡喜過火,露出象來,被人看破,便是自折磨了。自折磨,便無法可救。」

  甘頤聽了連連點頭道:「瑤草愛我甚深,非只情人,實益友也!」

  吃過早飯,辛衙又有人來催道:「老爺說看花直早,就要請甘相公過去。」

  甘頤見邀,就要早去。黎青恐太早,留下,只挨到傍午方才放他上轎而去,又叫王芸拿帖跟隨。

  不多時到了辛衙。先是辛解慍接住,在大廳上見過禮。甘頤先謝道:「尊公老先生,小弟聞其喜於靜養,懶於見客,故不敢輕謁,怎敢反辱寵召。」

  辛解慍道:「家父懶于應酬,誠有如長兄所言。昨因見長兄燈影佳作,以為高妙,十分愛慕,渴欲一會。又因小園牡丹正開,不可不求名人題詠,又以小弟辱長兄之愛,故草草折柬,屈仁兄一敘。蒙仁兄不鄙而寵臨,誠厚也幸。」

  說罷,就邀甘頤入去道:「家父在後園候久。」

  甘頤因隨趨而入。

  到了後園亭子邊,辛祭酒看見甘頤人物秀美,忙笑嘻嘻迎下亭來。甘頤因說道:「老先生鬥山重望,晚生自愧遠方下士,不敢仰瞻。乃蒙辱賜登龍,何幸如之。」

  辛祭酒道:「甘兄才子,本當走謁而後領教,因老病久不出門,又恃小兒通家之好,故大膽相邀,幸蒙慨臨,真快晤也。」

  甘頤還要請拜見,辛祭酒不允,竟是長揖。揖罷,甘頤與辛解慍東西對坐,辛祭酒下陪。左右送茶,茶罷,辛祭酒就說道:「甘兄年正輕,怎詩才如此之美,實天生也。」

  甘頤道:「巴人下裡,聊以自塗,乃辱大人之彩。不勝有愧。」

  辛祭酒又問道:「貴庚只怕還未二十?」

  甘頤道:「十八。」

  辛祭酒道:「這等長小犬兩歲。」

  又問:「堂上俱慶否?」

  甘頤道:「不幸先嚴久棄,唯寡母獨自劬勞。」

  辛祭酒又問道:「有昆玉否?」

  甘頤道:「並無弟兄,只一弱妹,今年才一十六歲。」

  辛祭酒又問道:「甘兄曾授室否?」

  甘頤道:「尚未。」

  辛祭酒又問道:「以甘兄才美,誰不爭誇坦腹,為何尚未歸玉鏡?」

  甘頤道:「一者蜀中僻壤,非河洲之地有淑女可求;二者,晚生小子尚滯青衿,豈敢妄作天姝之想。是以天涯孤館,聊且自娛。」

  辛祭酒聽了嘆羨道:「才人舉止自別!」

  因又問道:「敝同年施時雨在貴省做文宗,不知考得公否?」

  甘頤道:「原來施宗師就是老先生貴同年。這施宗師乃晚生的恩人,晚生已被府考遺落,幸遇宗師大恩,方才收錄。」

  遂將廟中做詞觸怒,收考冠軍之事,細細說了一遍。辛祭酒聽了大笑道:「這等說起來,敝同年與兄雖是師生,又系知己了。」

  又問道:「貴府巴縣知縣王蔭,乃學生的得意門生,甘兄曾會過麼?」

  甘頤道:「但聞其清廉惠愛,實未曾進謁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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