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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回 辛解慍指子夜明明挑綠綺 甘不朵詠燈影暗暗系紅絲(1)


  詞曰:
  燕影穿簾,鶯聲在柳,豈人不願關睢偶。狂來借詠吐芳心,急時乘醉開香口。
  我意非無,他情已有,唯唯恐後何曾否。此非花草妄牽纏,蓋思才美成箕帚。
  ——右調《踏莎行》

  話說甘頤見黎青機巧橫生,智計百出,不勝歡喜。圍握其手而細視其眉目道:「卿年未滿二十,怎心靈性慧解事如此,真今人愛殺,真令人喜殺。」

  黎青笑道:「君之愛我喜我,不過愛喜我能為辛小姐設計耳。非愛喜我之姿容,而願朝暮為雲雨也。」

  甘頤道:「愛喜卿設計,固心之所最真;愛喜卿之姿容,實亦情之所甚切。卿不可自待之輕,而又視人之薄,竟一味抹殺。」

  黎青道:「妾非爭郎之喜,冀郎之愛。但思辛小姐之姻緣,非旦夕可期,而郎君坐待其成,閒居寂寞,何以消遣?倘如郎君所說,尚有一線垂憐於妾,則妾借此垂憐,承君之歡,博君之笑,為消磨歲月計也。歲月有可消磨,則辛小姐之姻緣,不愁不到手也。倘無所娛,朝夕盼望,即君豈不急殺。」

  甘頤道:「有芳卿相對,便累月經年,亦不寂寞。但胡夕盼望,亦當速圖。」

  黎青道:「非不速圖,火候必須守到。譬如辛解慍,願與郎君一見,今日才說起,終不成今日就好去見。極快也須三兩日方好去相通。郎君須放開懷抱,且尋樂處。這件事容妾與你細細打點,決不誤郎之事。郎君若忙在一時,急做一團,則賤妾不能奉命矣。」

  甘頤聽了大喜道:「芳卿之言是也。弟如今只認芳卿作巫山矣。既如此,可快取酒來,容弟飲醉,好做高唐之夢。」

  黎青亦笑道:「這等說起來,倒是妾自作說客了。」

  二人說得投機,未免你貪我愛,尋些樂事。正是:

  春色遍園池,花開滿樹枝。
  生香引蜂蝶,哪有不貪時。

  甘頤與黎青才尋歡得兩日,忽這日傍午時候,黎媽進來對黎青道:「瓊花觀前的辛公子在外面,要見你。」

  黎青聽見,知道是那一竅,因對甘頤說了,叫他打點相見。連忙出來迎接辛公子道:「辛相公今日來的湊巧。前日所說的甘相公,恰恰在此。」

  辛解慍聽了大喜道:「妙妙妙,我候不見信,正來問你。」

  隨叫小廝取出一個眷小弟帖子,遞與黎青道:「煩說一聲。」

  黎青接了帖子道:「就請同進去罷。」

  辛解慍道:「你須先走。」

  黎青遂先走一步,到了房門邊,因叫一聲道:「辛相公在此拜你。」

  甘頤聽見,慌忙走出來相迎道:「方才瑤草說知,正要進謁,怎敢反辱先施。」

  辛解慍道:「久慕大名,渴欲一晤而無由,昨偶會瑤草道及,今方得識荊,不勝慶倖。」

  二人相見過,分賓主坐下,彼此各細一觀。辛解慍看見甘頤生得:

  書生體態美人姿,半是柔情半冶思。
  若使牽纏到魂魄,不禁狂蕩不禁癡。

  甘頤看見辛解慍生得:

  昂昂落落又翩翩,正是垂髫弱冠年。
  漫道有情人競看,便教花柳也爭憐。

  二人看了,彼此交愛。甘頤因笑說道:「仁兄青年才美如此,羊車過市,甚是可危。」

  辛解慍笑道:「前日小弟倒也慮此。今幸仁兄到揚,合城的女子,又爭看仁兄,無眼及弟,故小弟幸而免也。」

  甘頤笑道:「若看小弟不看仁兄,此又盲婦人也,料看不殺。」

  黎青道:「二位不消著急,揚州婦人的眼睛最善,若看見二位之美,先自軟了,哪裡還有毒眼看得殺人,二位但請放心。」

  黎青說罷,大家都笑了。須臾茶來,甘頤因又說道:「天下繁華,目今要算揚州了。只說人物也美,妝束之精,已過於今古,然猶女子事也。至於詩文,豈女子事哉,競家吟戶誦,有若武城之弦歌,真奇事也。」

  辛解慍道:「此虛名耳,仁兄不可被其所惑。」

  甘頤道:「縱無靈鬼也有枯腸,怎麼虛得?」

  辛解慍道:「漫言烏有,有亦塗鴉。小弟因頻繁無托,欲求擇一閨中之秀,擬作河洲,經今數年,尚不獲一香奩之彤管,仁兄何言之易也?」

  甘頤聽了驚訝道:「小弟之見,何與仁兄不同。小弟才見一人一詩,即以為子美複生幹閨閣,又何多才也。」

  黎青聽見恐甘頤露出相來,因笑說道:「揚州大大的,女子多多的,你二位怎一時就要評品盡了。且請到客堂中,略略小敘,再慢慢商榷何如?」

  辛解慍聽了大喜道:「待小弟作東才是,怎麼倒要瑤草費心。然而幸會甘兄,正要請教,瑤草此意甚妙。只得要領。」

  遂同到中堂,大家遜坐。甘頤道:「今日承辛兄賜顧,則小弟是主了,豈有主人僭客之理。」

  辛解慍道:「小弟雖來進謁,然此地非甘兄正寓,況甘兄遠客,就是瑤草主人,瑤草與捨下又是熟識,當作半主,甘兄又何遜焉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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