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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回 慕芳香改裝女子 憐才貌願變男兒(3) |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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辛小姐道:「有賈姐姐如此美題,又恰遇甘姐姐這等大才,正好請教。但須少申薄敬,再求揮毫可也。」 一面叫侍兒催酒。甘頤因說道:「小妹遠邑村娃,不恥榆枋,靦顏入社。原欲獻河東之白豕,不期身入瓊宮,琳琅觸目,可謂觀於海者難為水矣。坐此形影已慚,何敢更辱箋簡。」 辛小姐道:「巴人下裡,本不當希冀陽春,但既蒙下教,雖一時不能窺百仞之高,而一言四韻,亦必懇題,以為小社之榮。」 甘頤笑道:「既不免終要獻醜,何不待小妹即應了賈姐姐之教,何如?」 賈小姐道:「俗題得辱仙筆,固所願也。但匆匆草草,恐非情禮所宜。」 此時幾席上筆墨箋硯,俱是端端正正的。遂信手取了一張長箋,鋪在案上,磨墨濡毫,也不起草,竟信手半真半草行書字兒寫去。先寫題目,是《子夜歌》十首: 其一 鬥草歡不諳,花無一色奇。 幸儂愛能助,背送合歡枝。 其二 眾中向儂笑,正色作靦腆。 俊恐太不情,悄低窺一眼。 其三 晏起發披離,羞留歡久注。 歡心偏道好,佇立不肯去。 其四 偶食冰桃甜,知是歡所喜。 不敢徑睛投,擇敗分人起。 其五 郎來阿母疑,中堂先坐定。 頻喚儂煎茶,儂恨不一應。 其六 郎忽欲出門,不禁下階送。 驚聞笑有聲,呆立不敢動。 其七 兩大漸生嫌,眾中難相犯。 郎故弄戲機,引儂近身看。 其八 宴會集一堂,男女分外內。 默照以金卮,與歡隔簾醉。 其九 歡不知何心,佯醉願留宿。 倚窗未敢眠,先滅窗中燭。 其十 見郎百事肯,只不共郎衾。 千秋豔冶意,恐流入於淫。 甘頤題完了《子夜歌》,又寫賦體的題目道: 賦得「不知明月為誰好」 秋盛一輪滿,貪看盡捲簾。鏡容常自愛,詩影許誰拈。 幾夜留能住,何人坐不賺。慚手空悵望,肯卻下兩簷。 賦得「雨中春樹萬人家」 東風和降澤,桃柳遍生煙。翠色疑沾地,紅香欲濕天。 市朝迷葉底,樓閣閉花前。試望閭閻色,青蒼欲十幹。 後學蜀中社小妹甘夢非想偶題 呈 荊燕羽文二仙史社長斧政 辛小姐與賈小姐二人,看見他落筆如風雨驟至,頃刻之間,早題完了十首絕句,兩首律詩,並不假思索,就似做現成的一般。辛小姐是真心服善,十分愛慕。賈小蛆縱不知味,見他如此敏捷,也自驚倒。因讚歎道:「甘姐姐真仙才也,即青蓮鬥酒百篇,亦不過是。」 甘頤遜說道:「荒謬之詞,聊以塞責,有汙二姐姐之目。」 辛小姐道:「不獨構思敏捷,而『子夜』十首,將女子貪癡情態,摹寫殆盡。而鏤肝刻腑,俱是新想,卻無一字,盜襲古人。至於二律詩,賦情寫影,是一是兩,極工極巧,又渾又微。不獨我輩裙釵遜席,即燕許再生,變作女子,亦不敢與之爭座。社中得此,增榮多矣。」 謙者謙,贊者贊,彼此歡喜。 須臾酒至,送席坐飲。飲酒中間,談一回古今的名嬡淑女,論一回詞賦文章。又品一回眼前的人物,大家甚是快暢。甘頤初意,只指望見辛小姐一面,便喜出望外。今乃對著瞼兒仔細端詳,又見辛小姐百般錯愛,怎不快活?故酒至便不推醉。辛小姐開社多時,今日方遇了一個真才知己,怎不快活?故亦歡然而飲。賈小姐乃好名女子,今在才女中誇張,怎不快活?故懷非淺飲,盞不留餘,焉肯放手。大家吃到半酣之際,各問起婚姻。賈小姐已許聘了張廉使的公子,甘頤謊說是自小許了同鄉謝學士的公子。因問辛小姐,辛小姐微笑道:「風花尚未有主。」 甘頤道:「莫說小姐之才之美,即以門第,誰不爭求,誰不爭聘,豈容韞櫝。」 辛小姐道:「求者雖有,而所求非周南之吉士;聘者雖多,而納聘無星戶之良人,俱非妾之聽願,故小妹甯賦愆期而有待也。」 甘頤道:「雖淑女必待君子,然男女之悅慕不同。孟光則必擇梁鴻,西子則終歸範蠡;至於崔護桃花,衛公紅拂,各有所願。天下豈無一人?但不知賢姐姐屬意於何等?」 此時辛小姐酒己酣酣,不禁笑說道:「小妹之願甚奢,除非賢姐變作良人,則小妹甘抱衾裯而往矣。至於假貴公侯,借榮朱紫,皆非小妹之心。但恨天意不能從人,往往相左。」 因拈筆伸紙,信手作一首《滿江紅》的詞兒道: 造化無知,生得人、不尷不尬。恰恰是、兩簇蛾眉,一雙雲黛。才也眷才性與命,美之比美恩和愛。奈之何偏不是鴛鴦,空相對。 這姻緣,來生債,這相思,當面害。受一霎歡欣、一番驚怪。良士風流渺不得,淑人才美偏偏在。願芳卿速變作男兒,心方快。 辛小姐詞做完,甘頤與賈小姐爭看,俱贊羨其詞意之風流不己。甘頤因說道:「姐姐若定要貌比潘安,才同子建之人,便恐難得了。若但只以小妹為畫圖求,則指顧可得,何須悵望。」 辛小姐道:「姐姐不要自看得小了。潘安便怎麼,子建便怎麼,亦不過一時偶得其名耳。若賢姐姐者,指顧間可多得耶?妾不信也。」 賈小姐道:「辛小姐也不必爭,甘姐姐既說指顧可得,只問她要就是了。若是無人,權且罰酒何如?」 |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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