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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三回 諸大臣會議論軍情 三小姐清談成雅集(2)


  寶珠笑道:「多少前輩先生,縮手無策。我個小小女郎,既得甚事?不遺臭萬年夠了,還想留名千古呢!」銀屏也笑道:「竟是會推你去,你怎樣呢?」寶林道:「那也說不得了,逼著要去。」銀屏道:「那還了得?不知想壞多少人呢!就是主子也舍你不得。」寶林道:「你才怕什麼似的,倒又來胡說!」銀屏道:「我一個人愁什麼!何必因未然之愁煩,誤我眼前之快樂?不許再說了,我們想件案事排遣排遣,解了悶兒。」寶林道:「你要解悶,我們是不中用的。」

  銀屏笑道:「這個也怪我麼?」寶林笑道:「好妹妹,我的不是。」銀屏道:「想起來了,我們昨日分的題目,還沒交卷,何不寫出來看看?」寶林道:「我們還沒有做。」銀屏道:「幾句詩,拿筆來一揮就成功的。不過借此消遣,不然,那來許多話談呢?」就自去翻了幾張花箋,取過三支筆來。寶林道:「你真不怕費心,我們做詩,十年九不會,一時未必寫得出來呢!」寶珠道:「就寫幾名陳詩,集首七絕罷。」

  三人在案前坐下,奮筆疾書。寶林先寫出來,銀屏、寶珠也是一揮而就。先看寶林的,是美人嬌、美人顰:

  美人嬌

  悄說低聲喚玉郎,羅衣欲換更添香。
  大街夜色涼如水,乞借春陰護海棠。

  美人顰
  銀釭斜日解明瑞,香霧空蒙月轉廊。
  說與旁人渾不解,為郎憔悴卻羞郎。

  寶珠先贊道:「溫、李摩豔,庾、鮑風流,好在謔不傷雅。」銀屏笑道:「你別替你姐姐蓋面子罷!為人想得憔悴了,只怕連相思病都想出來,就早些把李墨卿教回來,乞借春陰護海棠不好嗎?」寶林滿面飛紅道:「你看說得可寒酸,這個丫頭不愛臉極了!」銀屏笑道:「原不愛臉,不然倒不把實話告訴人了。」寶林道:「我來瞧瞧你的,別開出笑話來給人瞧!」說著看題目,是美人悲、美人癡:

  美人悲

  一片花飛減卻春,繁華事散逐風塵。
  新愁舊恨都難說,從此蕭郎是路人。

  美人癡

  疑是蟾宮降謫仙,良辰美景奈何天。
  花飛莫遣隨流水,願作鴛鴦不羨仙。

  寶珠笑了一笑。寶林道:「未免可憐,竟想嫁得很了!你看第二首,生恐名花無主,倒不如自己付與東風。」寶珠微笑道:「第一首更覺可憐,新愁舊恨,悶悶在心,說不出口。未了一句,好象有過一個人似的。」寶林大笑著,連紫雲等個個都齒燦起來。銀屏臉上也覺羞慚,辯了幾句。又看寶珠的詩,卻是美人愁、美人羞,同樣兩首:

  美人愁

  繡檀回枕玉雕鎪,珍簟新鋪翡翠樓。
  鸚鵡不知儂意緒,水晶簾下看梳頭。

  銀屏道:「好富麗氣相,就是心裡悶些。」

  美人羞

  妖嬈意緒不勝羞,深鎖春光一夜愁。
  雲髻半偏新睡覺,暗傳心事放心頭。

  銀屏道:「你這一覺,快活極了!到底睡著了沒有?」再看下邊:

  美人愁

  紗窗日落見黃昏,粉蝶如知合斷魂。
  約略君王今夜事,除非鸚鵡對人言。

  美人羞

  相見時難別亦難,月移花影上欄杆。
  平陽歌舞新承寵,常得君王帶笑看。

  銀屏道:「你究竟同主子有一手呢!夜裡同你怎樣?你好好兒講明白了,我饒你!」寶珠道:「什麼話!這等講法,就十成死句了。」銀屏道:「詩以言志,你賴不去!」寶林道:「你本來不好,怎麼寫出這些詩來,討他笑話?我不懂你這詩總不脫君王兩字,是為什麼呢?」

  寶珠滿面含羞道:「是紫雲前日做的宮詞,我一時想不出,就拿他來塞責。後來又做出兩首來,我就一齊寫了。」銀屏笑對寶珠道:「他是看得動火了,你明天帶他進去走走,又可以替我哥哥加道官銜。」寶林笑道:「你也不怕你令兄怪嗎?」銀屏道:「是我哥哥修來的香福,一正一副,個個才貌雙全。」

  正在說笑,綠雲來請用飯。三人到前進坐下,吃畢了飯,就到寶林內房妝臺上漱口勻面。寶林道:「我倒想好茶吃,何不將你那副茶具取進來,煮茗清談,免得他胡言亂語,盡拿人取笑。」寶珠笑道:「姐姐真是個雅人。」隨喚紫雲等由前進取來。紅玉先在外間地毯上放下一個大銅盤,紫雲、綠雲抬進一座古銅爐來,是個八角爐,身大口小,上面鑄就八卦,在銅火盆裡夾些炭在內,頃刻一爐活火。紫雲又取出一對描金大磁甕,一把時大賓刻字提梁大壺,貯滿了水,放在爐上。一會的工夫,水就開了。

  綠雲取茶葉泡好,用三隻碧霞杯,托在個小白銅盤裡,每人面前送了一碗,嘗了一嘗,香美異常。銀屏道:「好香!替我用那大玻璃鬥涼一鬥也好。怪熱的,有什麼意思?」寶林笑道:「品茶品茶,茶要品呢。你涼下來吃,就是牛飲了。」銀屏道:「這定是天水了?」寶珠道:「天水有這清純?我是去年梅花上掃下來的雪,裝了幾壇,埋在梨花樹下,前天開了一壇。你當什麼?倒不象你這雅人了。你連香味,都不聞見麼?」

  銀屏道:「說起香味來了,你床上熏的什麼香?並不象尋常香氣,一般甜香,很有意味。」不知寶珠說出什麼香來,且看下回分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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