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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三回 三場試六子聯金榜 九雲樓八美說笑話(4)


  沈娘啐了一口,道:「我又有一個笑話兒,再說不妨。」

  因說道:「有個公冶矮,去見長官。長官問其所長。誰知此人乃公冶短之弟,也是能通獸語。正在說話,適值驢鳴一聲。長官道:『你聽此驢可是說話麼?』公冶矮道:『如何不是?』長官道:『他說什麼?』公冶矮道:『他說,多在水中,不會說笑話。』」

  滿座哄堂大笑。英陽笑道:「可不是白娘話悖而出,亦悖而入者麼?」

  於是沈、白兩娘各賞飲一杯。

  桂娘道:「白娘無端嘲了沈姑娘土音,至此葛藤。白娘宜罰一杯。沈娘接口,又嘲他白娘不會說笑話,一座稱快,宜加賞一杯。」

  蘭陽道:「桂娘之言,說得有理。」

  於是小鬟更奉二杯于沈、白兩娘之前。兩娘俱笑,一飲而盡。英陽道:「沈娘既說第二個笑話,不可斑駁不公。日又尚早,今自白娘先說一個,以娛今天,尤是有趣。」

  滿座皆言:「很是。」

  白娘無奈,因說道:「我原不會說笑話,那裡又弄得一個公冶矮來?有個解子,解一和尚發配。行至中途,偶然飲醉,不知人事。和尚趁其睡熟,即將解子頭髮剃去,並將自己僧及脫下,給解子著在身上。又把枷鎖也與解子載上,登時逃去。解子醒,不見和尚,不勝焦燥,徘徊許久,忽見自己身穿僧衣,因將頭上一摩,宛然光頭和尚。及細看,枷鎖也都戴在頭上。不覺詫異道:『和尚明明在此,我往何方去了?』」

  眾人都哈哈大笑。桂娘彎腰道:「白妹妹如何每說不會說笑話,今也兩句笑話,使我腰酸了不得了。白娘惟賞飲罷。」

  白娘飲了一杯。

  狄娘道:「有一貧士,冬日拜客,身無皮衣,只得單衣一件,惟恐寒冷,以人言少許服之。及至與客聞談,適值藥性發作,汗流滿面,客詫異道:『如此寒天,兄長只穿單衣,我正代為發悶,兄反揮汗成雨,這是何故?』貧士道:『此衣乃無價之寶,能冬暖而夏涼。今番窮冬,所以更覺發暖。』客聽了甚喜,即以重價買去。次日,也穿此衣拜客,不幸竟自凍死。其家之人,都來歸咎貧士。貧士道:『我且問你,今日出門,可曾帶扇?』眾人道:『未曾帶去。』貧士頓足道:穿此暖衣,卻不帶扇,這是受熱死了。」

  大家聽了,笑的個個噴飯。狄娘賞飲一杯。

  杜娘又皺眉想一想,說道:「一個先生好放屁,惟恐學生聽見不雅,就在坐位之後板壁上,刻一小洞門,以便放屁時放在洞外,可掩其聲。一日,先生外出,東家偶進書房,看見此洞,細問學生,學生告知其故。東家皺眉道:『好好板壁,為何如此遭蹋?即或忍不住,放幾個屁,也是人之常情。何必定要如此?少刻先生回來,你務必告訴先生,以後尼只管教他放,板是亂刻不得的。』」

  眾皆掩鼻大笑,道:「這個話,如聞了屁聲,醃醃臢臢的了不得。桂娘此杯可是該罰,不可該賞。」

  桂娘笑而卒爵。

  賈孺人道:「我因桂娘子先生放屁,有一個笑話,大家聽聽,任其賞罰罷。一士人在旅店住宿,夜間忽聽隔房有一老翁自言自語道:『又是一首。』士子聽罷,暗暗忖道:『原來隔房竟是詩翁,可惜夜深,不便前去請教。據他所說,「又是一首」,可見業已做過幾首了。』正在思忖,只聽老翁道:『又是一首』。士子道:『轉眼間就是兩首,如此詩才,可謂水到成渠,手無難題了。』到了次日,急忙整衣前去相會,略道數語,即問老翁道:『聞得老丈詩學有七步之才,想來素日篇什必多,特來求教。』老翁詫異道:『老翁終不知詩,不知此話從何而起?』士子笑道:『老丈何必吝教?昨晚隔房明明聽見,老丈頃刻之間,一連就是兩首。難道不是吟詩,何必騙我?』老翁道:『原來尊駕會意錯了。昨晚老漢偶爾破腹,睡夢中忽然遺下糞來,固未備得草紙,只得以手揩之。所謂一手一手者,非一首詩,乃一手屎。』」

  說的眾人不覺大笑,道:「臭不可說,賈孺人難免該罰。」

  春娘自飲賞杯道:「只取得發笑不發笑,哪裡論得熏的、蕕的」。秦淑人道:「凡做詩,如果詞句典雅,自然當得起個詩字。如信口亂言,就是老翁所說那句話,屎了。」

  因說道:「一人素有口吃毛病,說話結結巴巴,極其費事。那日,偶與諸友聚會。內中一少年道:『某兄雖然口吃,如能隨我問答,不假思索,即可教他學做雞鳴。』眾友道:『凡口吃的,說話全不能自己做主,不因不由,就要結結巴巴,何能教他學做雞鳴?果然如此,我們都以東都奉請。』少年道:『即如此,必隨問隨答,不許停頓。』因取出一把穀來,放在口吃者面前,道:『這是何物?』口吃者看了,隨即答道:『谷,穀。』」

  眾人又大笑。秦淑人又賞飲一杯。

  蘭陽道:「有一少年,說話最好指東說西,不肯直說。一日,騎馬拜客,坐下好久,不覺腹饑,因向主人討酒吃。主人道:『我有鬥酒,恨無下酒之菜。』少年道:『請殺我馬,最能下酒。』主人道:『尊駕騎何物回去』少年指階下雞道:『騎他。』主人道:『有雞可殺,奈無柴可煮,這卻怎好?』少年道:『脫我布衫可煮。』主人道:『尊駕穿何物回去?』少年指門前籬笆道:『穿他。』」

  大家又好笑。小鬟奉蘭陽一杯。

  英陽笑道:「我有一個。一武士射鵠,適有一人立在鵠傍閑望,惟恐箭有歪斜,所以離鵠幾步之遠,自謂可以無虞。不意武士之箭射的甚歪,忽將此人鼻子射破,慌忙上前陪罪,連說失錯。此人用手一面掩鼻,一面說道:『此事並非你錯,乃我自己之錯。』武士詫異道:『我將尊鼻謝破,為何倒是你錯?』此人道:『我早知箭是這樣射的,原該站立鵠子面前。』」

  眾人聽了,一齊發笑。小鬟又奉英陽一杯。

  英陽飲罷,丞相笑道:「武士之箭射的甚歪,文人之才亦有歪的。有一人,夏日去看朋友,走到朋友家裡。只見朋友手中拿著一把扇子,面前卻跪著一人,在那裡央求。朋友拿著扇子,只管搖頭,似有不肯輕易落筆。所以那人再三跪求,仍不肯寫。此人看不過意,因上前勸道:『他既如此跪求,你就替他寫寫,這有何妨?』只見地下跪著那人連連喊道:『你會意錯了!我並非求他寫,我是求他莫寫!」

  說的大家都哄然大笑。

  桂娘站起身,又敬丞相一杯。

  丞相飲畢,開言道:「今日行令,可雲極趣。」

  於是廚下端進晚膳,各自用過。茶畢,散坐。丞相複道:「大凡所雲笑話兒,竟不過一時笑柄,個中又有虛心為戒者,敢是公主、諸娘各自存心勉勉罷。」

  未知丞相所言何辭?且看下回分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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