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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七回 胡伯遠按獄假犯人 嚴學初臨刑招吏部(2)


  仍同一會劊子,往審死囚天牢中。走進裡面,舉燈歷歷看過。個個是蓬頭垢面,著箍鎖轄,或寤或寐。古綏燈光之下,瞥然看了一個囚徒,一般箍轄,但見身長體胖,面白眉曲,頜下幾根鬍鬚,著不多的,一似嚴學初面龐,年紀亦又彷佛。

  古綏大喜,就使劊子悄悄的出那個囚人,到了一個靜僻去處,先將二百兩銀子給他,道:「大叔多苦,姑領此薄禮罷。」

  那漢大驚,摸不著頭腦,道:「小的便是死在朝夕之賤徒,罔有寸功,那裡敢當厚賞。小的今日死又不得死,活又不得活。

  大老爺如有使有,水裡、火裡去,也是情願了。」

  原來這囚徒,便是積年響馬,再犯審辨照證,待了冬後當斬,素是慣經拶夾,今在囚中,沒有使用,又無親戚,只得他囚吃余的冷飯保命,天昏地黑的過了。今見明晃晃的銀子,雖使明日就死,當下流涎動心,又復發興起來。古綏看他這般光景,乘勢將明天代了嚴侍郎拷訊抵賴之話,說了一遍。那死囚千肯萬肯,十分領諾了。

  於是古綏再往嚴學初單身房裡,收拾了鋪蓋,暗暗出了天牢門,來到胡刑部府前,古綏引前,直至內堂套間小書屋坐下,然後古綏忙進叔叔室內告訴。胡伯遠大喜,忙到內堂相見,獻茶道:「世兄三歲牢中苦楚,弟心如割。今日相對,還似夢寐了。」

  學初流淚道:「大人今日下來審問,如此周全,大恩盛德,難以形言。張吏部有何吩咐?」

  伯遠道:「張世丈剛才臨教,明天法庭不可動刑,只依世兄口供應旨,不使世兄吃苦,恐是了不得。今也滿朝文武,大半是鄭鄤、楊少遊之黨,舉皆著腦審察。若非下官,得了死囚中替行拷掠,必然走露消息,禍又到大。今也設計,世兄不受苦楚,下官又免罪累,神鬼莫測,世兄放心罷。」

  學初嘖嘖道:「大人之言很是,很是。雖然使晚生千拶萬夾,百般拷掠,放在閘刀之內,決不招認了張吏部呢。」

  伯遠道:「這是自然。如此時候,下官豈不心不自安,只恐耳目煩多,設此圈套,以掩左右。今供薄酒,只為世兄壓驚。」

  因進膳肴,酌酒相賀。學初又是感激,又是喜歡,飲酒道:「大人明白正直之快論,實令人嘆服。」

  伯遠呵呵大笑。直至雞唱,各自安寢。

  次日,伯遠將赴衙門,先見學初請夜安,複道:「下官只赴衙門裡去,照法計行,萬無失的。已使死囚發聲哀喊,受著苦刑,不為認真,糊胡塗塗的,詢了一堂,駁畫供,便去覆旨。那時鄭雲鎬那廝,哪裡免得妄奏人之罪?那時鄭雲鎬反坐下獄,審究核問。這時候都在我身上呢。」

  學初滿滿的歡喜,拍案叫道:「大人若將此案翻覆是妥,不但晚生含珠結草,吏部老爺必然感大人之情分,要升極品之職任呢。」

  伯遠道:「世兄,用酒罷,下官赴憲衙去了。」

  學初道:「大人十分勤勞呢。」

  當下胡伯遠聽了衙役齊集久等,便坐了暖轎,高高抬著,吆喝進衙門去了。古綏預先使人取過半新不舊的朝官服著,與他禁子們,傳給死囚一時換著。那死囚歡喜,穿的服著,果與嚴侍郎一般面貌,悄悄的躲在天牢裡一個靜僻處,依舊戴著鐵葉腦箍,套了匣床,鎖了項金,坐待核審。

  再說胡刑部坐轎,直到法堂前下了轎,坐了堂。兩邊衙役喝了一聲,肅然排班。胡刑部傳諭道:「今也應旨坐堂,窮核重犯,非同小可,正宜靜悄悄,細細審究。衙役吏員,不許多人吵擾,只遠遠候著,審詞覆供,不宜偷聽外播,使獄體不嚴。俺自親詢發招,詳他口供,奉明事理合當呢。」

  那孔目、節級們鹹道:「至宜。」

  當下審聽問招之孔目下,一切衙役們,只依著胡刑部吩咐,遠遠排班侍立。

  然後,胡刑部喝一聲:「拿來犯人嚴學初!」

  眾衙役皂隸的,一時答應著長聲,即將假犯人,如鷹撲兔的,拿到庭下。

  胡刑部大喝一聲,假意拍案叫道:「嚴學初,你可將鄭司徒花園,楊翰林如何逾牆鑽穴,鄭司徒如何帷薄不修之事,也是你目見的,也是誰人傳道,一一的明白供來。如有半字支吾,當加夾棍,動起來呢!」

  那假犯人口口聲聲叫青天憲官:「這是十目所視,萬口同聲,豈犯人一毫捏說的?」

  胡刑部複喝道:「有何照證!本府也知爾硬強,如不動刑,怎肯招認?」

  喝令上夾拶起來。

  假犯人高聲喊道:「犯人只以直言叫閽,無甚大罪。又是朝廷大夫,那裡輕加重刑!憲官不知重朝廷之禮麼?」

  今也假犯人所供所說,盡是胡古綏所教的。胡刑部乃佯作大怒,喝道:「胡說!有聖旨究核,狠加拷掠,那裡敢言大夫不大夫,亟加夾起來!」

  早有左右衙役一聲答應,惡狠狠提起夾棍,將假學初夾起。可憐假學初痛楚得死去活來。孔目覆命噴水回盨。只是那死囚,積年貝戎,慣嘗銅棍滋味,複得白白地厚賂,只為忍痛叫聲:「屈死我也,痛殺我也。」

  胡刑部更不拷掠,自言自語道:「認是公言,只將犯人所供應旨罷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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