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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一回 花大本逼子占高魁 夏按察薦賢膺重任(3)


  然後柳青雲與花天荷對拜,拜畢,二人坐下。柳青雲就言道:「前日吾兄一聞老伯父尊恙,匆匆而歸。小弟甚為吾兄擔憂。不意吉人天相,竟安康了,可賀,可賀。」

  花天荷道:「家父何曾有恙?只因有人妄傳小弟流落閩中,所為不善,故假此召回耳。這也罷了,不期又苦苦逼弟入場,如今竟弄成個兩截人。今見吾兄,未免有愧。」

  柳青雲道:「長兄此言大差矣。弟聞古之豪傑,未有不文武雙全者,後來才薄,方分為兩途。前日長兄臨行,小弟就要勸吾兄歸就鄉試。因倥傯中說不及此,甚為悵怏。後見浙江鄉試題名錄,知吾兄發解,忙忙報知家母,方信英才自有真耳。快不可言!吾兄為何今日反如此說?」

  花天荷道:「仁兄之言未嘗不是,在小弟只覺不暢,這且慢講。」

  遂邀柳青雲到書房歇息,一面備酒接風。柳青雲就將中舉的文字請教,花天荷看了道:「別兄不久,為何便如此精進,真所謂後生可畏也。取進士第,真如拾芥耳。」

  柳青雲因求他解元的文字看,花天荷笑道:「當日入場,屈于父母之命,勉強為之,實實不知作些甚麼,非欺兄也。」

  柳青雲聽了大笑道:「吾兄竟過而不留如此。」

  花天荷與柳青雲只略談談心事,知會試尚遠,便日日引他去遊天臺之勝,其餘都不題了。

  父母見花天荷全沒個會試之意,因暗暗央柳青雲勸他。柳青雲因答道:「老伯只管放心,容小侄行時,竟勒逼他同行便了。」

  花大本大喜道:「全仗,全仗!」

  過到十一月盡,柳青雲一算行期促了,就要催花天荷同行。花天荷因說道:「若以吾兄進京,小弟自願依鞭蹬。至於要小弟會試,小弟實實不欲。倒不便與兄同行。」

  柳青雲道:「吾兄既志在封拜大功,不屑小就文墨,小弟如何敢強?但小弟舍兄而孤飛北地,未免寂寥。仁兄棄小弟而靜處於茲,恐亦難為獨樂。何不偕行燕京,一訪悲歌擊築之風,亦古俠烈之所為也。吾兄獨無意乎?」

  花天荷聽了,欣然道:「往試則斷乎不可,若偕兄為燕山易水之遊,則又無不可也。」

  柳青雲見花天荷許了同行,因大喜道:「吾兄既肯許弟同往。則小弟之孤行,又可作壯遊矣。」

  遂報知花大本,打點行李,擇定吉日長行。

  不期到了這日,剛打帳起身。忽府中縣中,跑了一二十個報人走進廳來,取出一張大紅報條,高高貼在堂中。上寫著:

  欽差閩廣監察禦史夏
  奏薦貴府老爺花諱棟
  高擢都督府左都督同知、充兩廣總兵官,代桑國寶之任。
  奉聖旨:部議依擬。著即走馬赴任,與按臣共商搗巢之策。欽此。

  花天荷合家看見,俱歡喜不了。但摸不著夏按院是誰,為何肯薦?因問報人的詳細。報人道:「小人們如何得知?老爺要知詳細,除非抄夏老爺原薦本來看,方見明白。」

  花天荷只得重賞了報人,就叫家人到報房去抄報,又留柳青雲住下。不多時,抄了夏按院的薦來看。只見寫道:

  廣東道監察禦史,奉劍敕監察兩廣峒蠻事、臣夏侯春謹奏,為據實效薦賢事:
  臣奉劍敕,星馳至粵,時峒賊青削天、花皮豹已緊圍省城攻劫矣。總戎桑國寶束手無策,任其來去。臣再三詰責,始稱前曾有浙江生員花棟奉詔至軍前獻搗巢之策,惜一時未用,故致峒賊猖狂。及臣細覽花棟原獻之策,實為破賊要機。急求花棟,而花棟已棄而去閩矣。再急遣人至閩追求花棟,雖雲歸浙,而已預留遺計獻臣。臣覽之,內雲何處伏兵,何處截殺,已將破青削天、花皮豹二賊之方略明明示臣矣。臣因照其方略用兵,才一戰,而峒賊之兵已十亡八九;二賊受傷,僅以身免。各峒出劫之賊,聞風悉皆逃去,不敢複出。此一戰,不但省城圍解,而天朝威武,已赫赫賊心矣。由此觀之,則花棟之策,實平蠻之要略;而花棟之才,誠當今之偉人也!臣不敢邀功蔽賢,謹以奏薦。伏乞聖明破格擢用,使之代桑國寶之任,績成其初獻搗巢之功,則東南半壁,自矻矻金湯矣。
  桑國寶才力不及,降一級調用可也——奉聖旨

  花天荷看了,忽大驚,道:「他這本上差了!我須急急上疏辨明方好。」

  花大本忙問道:「按院本內,無非薦你之才,有甚差處,你卻要辨?」

  花天荷道:「父親有所不知,朝廷之事,是欺瞞不得的,又是冒認不得的。這按院本內說我獻搗巢之策,這是實有之事,可以應承。他又說我留遺計與他以破賊,孩兒自聞信匆匆回家,尚不知這夏按院到任,又何曾有甚遺計與他?今日不辨明,糊糊塗塗冒認在身上,倘此計出之他人,按院誤認為我,明日有人來爭,豈不是我冒認?豈不是我欺君?是未獲功,而先獲罪也。如何使得?」

  花大本聽了,便茫然開口不得。

  花天荷因對柳青雲道:「小弟有此一事,不明不白,必要在此辨明,大都不能陪兄至京矣。但事系朝廷,恐在府縣辨不能明。小弟只得具一疏,煩兄帶至京中,為我一上,方才穩妥。」

  柳青雲笑說道:「搗平峒賊,吾兄之素志也。前不惜一二千里,間關至粵者,欲成搗巢之功耳。厄於不用,故失意而歸。今既遇夏按台之知己而引薦矣,又蒙聖恩之明察,而垂聽焉。正吾兄得意之秋,展足之時也。自應火速赴任,垂手搗巢,上以報天子之恩,下以明丈夫之志,為何如此拘文牽墨,固守尾生之信,以自失此定東南之大機哉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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