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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一回 花大本逼子占高魁 夏按察薦賢膺重任(2)


  父親道:「你兩廣獻策的功名,卻在那裡?曾有一毫著落否?你學中的秀才,是現在的;今秋的鄉試,是現有的。雖中與不中不可知,為何舍了現在的功名不去求,卻指望那無蹤無影的虛事業?好好一個青頭白麵的書生,卻躲在家中不赴考,轉要說甚麼就小而棄大?不惹人之笑?」

  母親亦再三勸道:「你本是浙江秀才出身,就是到廣中幹了什麼大前程,卻尚未到手。今日歸來,仍照舊日名色出去考一考,也未見得就辱沒了。為何這等固執,偏與父母相拗?」

  花天荷被父母逼迫不過,只得勉強應承道:「既是父母有命,孩兒焉敢不遵?但有一言須先稟過。」

  父親道:「你有甚隱情,只管說來。著說得通,我無不允。」

  花天荷道:「也無他說,但只是中了,以七篇無用的文字博來的文官,孩兒實實不願去作。」

  父親聽了大笑道:「你若得中,我只要成一個官家體面。老實說,我家又不少穿,又不少吃,作官不作官,聽從你的志氣所為,我決不強你。」

  花天荷見父母苦苦勸勉,沒奈何,只得到學中消了假,隨眾去考。自顧不覺失笑,因作詩自嘲道:

  曾從虎帳盛談兵,雖未成名座已驚。
  不道隆中厭高臥,又教拈筆作書生。

  過了幾日,宗師發考案,學裡齋夫來報,是一等科舉。父母得知甚是歡喜。因吩咐花天荷道:「你既有了科舉,也該靜養一養,不可終日只是吟詩吃酒。」

  花天荷笑道:「靜養若待此時,則靜養得幾何?轉不如吃幾杯酒,到是作文章的真受用。」

  父母知他豪華慣了,也只好不來管他。花天荷每自想道:「我原無心要求科舉,倒有了科舉。不知柳青雲要求科舉,今又何如?」

  又想道:「我看他沉潛篤實,筆墨多姿。自是個科甲中人物,不消苦苦替他擔憂。」

  又過幾日,秋闈期近,父母催他起身。只得仍舊帶了花灌小雨到杭州省城來赴試。來便來了,心下終有三分不像意。捱到試期,只僅僅完了三場,便一徑回溫州家裡,就要到福建去探柳青雲的消息。父母攔阻道:「他若有科舉,中不中自有題名錄到浙江來。他若中在題名錄上,進京會試,少不得要經過此地。既經過此地,自然要來會你。若是不曾中,題名錄上無名,你再往閩去看他也不遲。若此時便要去,倘他中了出來,豈不兩邊錯過。」

  花天荷聽了,暗想道:「此雖是父母留我之意,卻也說得有理。」

  只得又勉強住下。且待榜發。

  不期浙江榜發,花棟早高高中了第一名解元。連夜報到,花大本老夫妻不勝之喜,連忙打發報人。花天荷聞知,不耐煩在家吵鬧,竟悄悄帶了小雨往天臺山中去遊賞躲避了。這邊府縣來送匾,豎立旗杆,就催他到省去謝座師房師會同年,行各種禮儀。花天荷早躲得沒蹤沒影。父親花大本沒奈何,只推說偶沾小恙,一痊可即赴省矣。一面叫花灌去尋著了,就請他來家。他叫花灌來回覆父母道:「原言過,中了是不出來作官的。」

  父母道:「那個叫他作官,只是既中瞭解元,座主、經房,豈可不一拜見?府縣送匾立旗,豈可不一往謝?」

  花天荷道:「我要那解元的旗杆匾額做什麼?」

  躲在天臺山中死也不肯出來。每日只叫人打聽,要買那福建的題名錄。

  過了幾日,有家人在縣城中看見,買一張來了,叫花灌送到山中與他看。他一眼看去,早看見柳路名字中在十九名上,不覺跳將起來,不勝歡喜說:「妙呀,妙呀!柳青雲中了!」

  連忙奔了來家,與父母說知:「柳青雲中了,自然要到此來。我在他家住了半年有餘,他母子待我,就如骨肉。他若到此,也要殷勤待他,方成個道理。」

  母親道:「這不打緊,只是你僥倖中了一個解元,也須要打點進京去會試。」

  花天荷道:「我又不作官。去會試作甚麼?」

  母親道:「人生在世,要爭個品第、你前日好殺,只是個秀才。今日就不作官,也是個舉人了。若再能中個進士,便成了一生的人品。作官也好,不作官也好。」

  花天荷道:「孩兒官須要作,但不喜作這弄筆頭的文官耳!母親但請放心。」

  一面就吩咐花灌同一個家人,到閩浙往來的通衢上,迎候柳青雲。

  過了許多上京會試的舉人,只不見柳青雲。直候到十月初旬,方見柳家那老家人鄭老官,先騎著一匹牲口,沿路訪問花家。花灌看見,忙招呼相見,大家歡喜不盡。花灌就叫家人先報知花天荷,自只等柳青雲轎到了,方領了來家。還未到裡門,花天荷早自立在大門前,笑嘻嘻的等候。柳青雲看見,忙跳下轎來相見,彼此如獲珍寶一般,快不可言。遂攜手步行到家,進入堂中,柳青雲就先請老伯並伯母拜見。原來花大本與葉氏,知道這個柳青雲是兒子的好朋友,定要相見。早已打點端正,只一請便出來相見。看見柳青雲青年俊秀,就如美人一般,比自己兒子更加秀美,心下暗想道:「原來這柳青雲如此清俊,怪不得他二人相好。」

  因歡然接待。柳青雲拜見畢,就命家人呈上閩中贄見土儀,花大本夫妻受過,謝了入去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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