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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回 探虎穴巧取蚌珠還(3)


  屈氏奔到樓內閣上,只見女兒聽得父親在外吆喝,急要下樓出來,卻被三四個丫鬟、僕婦攔住不放,屈氏忙叫道:「奉聖旨拿人,誰敢攔阻!」

  丫鬟、僕婦方才放鬆。屈氏看見房中錦繡珠玉堆滿,都推開一邊,單拿了一個素包頭,替女兒包在頭上,遮了散發與半面,扶了下來,恰好韓願接著,同鐵公子並眾捕役,一同領了下來。到了前堂,韓願就帶妻女跪在鐵禦史面前,拜謝不已道:「生員並妻女三條性命,皆賴大宗師保全,真是萬代陰功!」

  鐵禦史道:「你不消謝我,這是朝廷的聖恩,然事在刑部勳臣,本院尚不知如何。」

  因對著大興知縣說道:「他三人系特旨欽犯,今雖有捕役解送,但恐猶有疏虞,煩賢大尹押到刑部,交付明白,庶無他變。」

  知縣領命,隨令眾捕役將韓願並妻女三人帶去。鐵禦史然後指著大夬侯對推官說道:「沙老先生乃勳爵貴臣,不敢輕褻,敢煩賢節推相陪,送至法司。本院原系縲臣,自當還獄待罪。」

  說罷,即起身帶著鐵公子出門上馬而去。正是:

  敢探虎穴英雄勇,巧識孤蹤智士謀。
  迎得蚌珠還合浦,千秋又一許虞侯。

  鐵禦史去後,大夬侯款待推官,急托權貴親友,私行賄賂,到刑部與內閣去打點,希圖脫罪,不題。

  卻說鐵禦史歸到獄中,即將在大夬侯養閑堂搜出韓願妻女三人,押送法司審究之事,細細寫了一本,頓時奏上。到次早,批下旨來,道:

  鐵英既於養閑堂禁地搜出韓願並其妻女,則不獨心跡無欺,且參劾有實。
  著出獄暫供舊職,候刑部審究定案,再加升賞。
  欽此。

  鐵禦史得了旨,方謝恩出獄。回到私衙,鐵公子迎著,夫妻父子歡然不題。

  卻說刑部雖受了大夬侯的囑託,卻因本院捉人不出,涉於用情,不敢再行庇護,又被韓願妻女三人口口咬定,搶劫情真,無處出脫,只得據實定罪,上疏奏聞,但於疏末回護數語道:「但念沙利年登不惑,麟趾念切,故淑女情深;且劫歸之後,但以禮求,並未苟犯。倘念功臣之後,或有一線可原,然恩威出自上裁,非臣下所敢專主。謹具疏奏請定奪,不勝待命之至。」

  過兩日,聖旨下了,批說道:

  大夬候沙利,身享高爵重位,不思修身禦下,乃逞豪橫,劫奪生員韓願已受生員韋佩聘定之女為妾,已非禮法;及為禦史鐵英彈劾,又不悔過首罪,反捉韓願夫妻,藏匿欽賜禁堂,轉詆鐵英為妄奏,其欺誑奸詐,罪莫大焉。
  據刑臣斷案,本當奪爵賜死,姑念先臣勳烈,不忍加刑,著幽閉養閑堂三年,以代流戍;其俸米撥一年給韓願,以償搶劫散亡。
  韓女湘弦,既守貞未經苟合,當著韋佩擇吉成親。
  韓願敦守名赦,至死不屈,為儒無愧,著准貢教授,庶不負所學。
  鐵英據實奏劾,不避權貴,骨鯁可嘉,又能窮奸虎穴,大有氣節,著升都察院掌堂。
  刑臣緝督詢情,罰俸三月。
  欽此!

  自聖旨下後,滿城皆相傳鐵公子打入養閑堂,救出韓湘弦之事,以為奇人,以為大俠,爭欲識其面,拜訪請交者,朝夕不絕。韓願蒙恩選職,韋佩奉旨成婚,皆鐵公子之力,感之不啻父母,敬之不啻神明。惟鐵禦史反以為憂,每對鐵公子道:「天道最忌滿盈,禍福每相倚伏。我前日遭誣下獄,禍已不測,後邀聖恩,反加遷轉,可謂僥倖矣。然奸侯由此幽閉,豈能忘情?況你捉臂把胸,淩辱已甚,未免虎視眈眈,思為報復。我為臣子,此身已付朝廷,生死禍福,無可辭矣。你東西南北,得以自由,何必履此危地?況聲名漸高,交結漸廣,皆招惹是非之端。莫若借遊學之名,遠遠避去,如神龍之見其首,不見其尾,使人莫測,此知機所以為神也。」

  鐵公子道:「孩兒懶于酬應,正有此意。但慮大人職盡言路,動與人 仇,孤立於此,不能放心。」

  鐵禦史道:「我清廉自飭,直道而行,今幸又為聖天子所嘉,擢此高居,既有小讒,料無大禍,汝不須在念。汝若此去,還須勤修儒業,以聖賢為宗,切不可恃肝膽血氣,流入遊俠。」

  鐵公子再拜于地道:「謹受大人家教。」

  自此又過了兩三日,見來訪者愈多,因收拾行李,拜辭父母,帶了小丹,徑回家中而去。正是:

  來若為思親,去疑因避禍。
  倘問去來緣,老天未說破。

  鐵公子到了家中,不期大名府也盡知鐵公子打入養閑堂,救出韓湘弦之事,又見鐵禦史升了都察院,不獨親友殷勤,連府縣也十分尊仰。鐵公子因想道:「若終日如此,又不若在京中,得居父母膝下。還是遵父命,借遊學之名,遠遠避去為是。」

  在家暫住了月餘,遂將家務交付家人,收拾行李資斧,只帶小丹一人出門遊學。

  只因這一去,有分教:

  風流義氣冤難解,名教相思害殺人。

  鐵公子遊學,不知如何,且聽下回分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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