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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回 訪青樓誓締鴛鴦(1) |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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詩曰: 天津橋下陽春水,天津橋上繁華子。 馬聲回合青雲外,人影搖動綠波裡。 綠波清迥玉為砂,青雲離披錦作霞。 可憐楊柳傷心樹,可憐桃李斷腸花。 此日遨遊邀美女,此時歌舞宿娼家。 娼家美女鬱金香,飛去飛來公子觴。 的的朱簾白日映,娥娥玉顏紅粉妝。 花際徘徊雙蛺蝶,池邊顧步兩鴛鴦。 傾國傾城漢武帝,為雲為雨楚襄王。 古來容光人所羨,況複今日遙相見。 願作輕羅著細腰,願為明鏡分嬌面。 與君相向轉相親,與君雙棲共一身。 願作貞松千歲古,誰論芳槿一朝新。 百年同謝西山日,千秋萬古兆邙塵。 ——右《公子行》 話說陸希雲置酒妓館,適邀同盟諸子,故特致柬訂期,錢生即寫回書,付與來人去訖。畢竟是少年心性,見說是個絕色佳人,便不覺手舞足蹈,巴不得實時會面。到了次日,清早起來,假託文會之期,先向夫人道:「昨承陸希雲遣人相報,今日同社諸子,訂在虎丘會文,晚間公分備酒,即于山房借榻,故特向母親說知。」 魏夫人信以為然,略不阻卻。到得飯後,陸希雲又遣價立等。只見錢生換了一套新鮮衣服,頭戴唐巾,足穿朱履,飄飄然好一個少年英俊,不類何郎閒雅,勝如張緒風流。隨即叫了 紫簫跟去。正是: 未為折桂客,先作探花郎。 卻說那妓女,原不是倚門獻笑、塗脂抹粉的一流,姓趙,名素馨,字曰友梅,鴇母叫做趙月兒,原是廣陵角妓,因犯了一件沒頭官事,所以攜家徙避蘇州。這趙友梅年方二八,巧慧絕倫,言不盡嫋娜娉婷,真乃是天姿國色。既嫻琴畫,又善詩詞,時人往往以薛濤相比。然在平康中較論,則友梅固是濤之流亞。若友梅心厭綺羅,性甘淡泊,譬如蓮花,雖出於淤泥而塵埃不染,則又非薛濤之所能及也。自到姑蘇未及二月,只見車馬紛繵,其門如市,然都是膏粱俗質,紈褲庸姿。每每歎道:「向聞姑蘇名郡,有多少才人賢士,乃今所見,不及所聞,豈以妾之命薄,故不能一遇歟?何為有才有貌、高情脫俗者竟寥寥也?」 蓋其心惟欲覓一意中人,以終身相托。 不料事有湊巧,恰值陸希雲作東以延社友,當日希雲先至其家,友梅道:「今日陸兄廣陳珍饈,所延的想必是知心契友,但不知佳客為誰?」 希雲即以崔李二子對。友梅道:「僅此二客已乎?」 希雲曰:「更有一佳士,乃我同窗盟友,才如班、賈,貌似潘、韓,甚不欲令友梅得見,然業已邀之矣。俟其來,當令子魂醉耳。」 友梅掩口而笑道:「是何等兒郎,即能令子魂醉那?第不知貴社中,有個錢十一郎否?」 希雲道:「卿何此之問?」 友梅道:「數日前,有錢君的業師鄭心如者,偶在席間道及當今時髦年少風流,惟有錢中丞之子。妾因而問其名字,並索其平日所作詩稿,蒙鄭君錄以見示。日來妾細味其詩,藻豔可擬梁隋,高曠不減李杜,觀其詩,足以相見其人,故爾問及。」 希雲道:「我所雲佳士者,即十一郎也,不料卿亦如此羨想。然則今日之酒,竟為友梅而設。」 友梅聞言,不覺嫣然一笑,喜形於面。遂重臨鸞鏡,梳刷雲鬟。上身換了一領藕色花藕紗衫,內襯著大紅繡襖,下著一條鴛繡羅裙,裙底下露出那窄窄的一雲兒紅繡鞋。真個是天生麗質、絕世蛾眉,又立時焚了一爐好香,將泉水烹茶以俟。未幾,只見 紫簫進來報說:「相公已到了。」 希雲即與友梅下階迎接。進入客座,生向希雲謝道:「前饗貴廚,令人齒頰皆香。日昨複承華翰相招,感渥至矣,愧無一臠為荅。」 希雲笑道:「今日一觴,聊當胡麻飯,引入劉郎,以會仙子。」 便指錢生,向著友梅道:「此即卿所想念錢十一郎也。前日因詩而想人,今日見其人,又當想其詩矣。」 友梅秋波一轉,以袖掩口而笑。錢生道:「初次幸逢,尚未曾詢及芳卿姓字,又何從得見鄙人拙句?」 友梅微啟朱唇,低低答道:「乃尊師鄭心如錄以見示。」 言畢,即以陽羨茶,斟滿一盞,雙手奉與錢生,而雙目注視面上。錢生反覺羞恧,不能正看,惟時時偷眼而覷。兩人在座,恍若玉樹瓊枝,光彩相映。少頃,延入側邊一室,只見明窗淨几,瀟灑絕塵,中間掛唐六如美人圖一幅,幾上放金錢草一盆,博山內焚沉水之香,畫屏前置菱花之鏡,錦瑟在床, 玉簫掛壁,以至文房器具,靡不珍美。看玩未周,友梅即以素縑索詩,錢生不加思索,援筆即書。詩曰: 鴛繡綃裙八幅裁,香風飄起盡簾開。 趙家真個逢飛燕,疑是昭陽殿裡來。 友梅道:「君詩才敏捷如此,真名下無虛士也。只是蒲柳陋姿,忒覺揄揚太盛。」 希雲亦讚賞不已。錢生乃與友梅手談,局完,友梅輸了二子。直至日中,崔子文、李若虛方到,希雲先出迎迓。子文道:「九畹兄曾來否?」 |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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