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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二卷 喬妝鬼巧試義夫 托還魂賺諧新偶(4)


  夢蕙看詩,點頭稱歎。梁生接來看了,笑道:「夫人度量果勝蘇氏,令妹文才亦非陽臺可比。我只道失卻一鳳,何期到遇雙鸞,但恐福淺,消受不起耳!」

  當下三人說說笑笑,十分歡喜。遂相攜出房,請柳公出來拜謝了。梁生喚過張養娘與梁忠夫婦,並眾家人都來參拜兩位夫人。夢蘭、夢蕙各出金帛犒賞。夢蘭又梯己賞賜了張養娘。

  柳公大排慶喜筵席,為梁生稱賀。飲宴間,柳公笑對梁生道:「一向不是老夫故意相瞞,因見賢婿有荀奉倩之癖,未肯便續新弦,故特作此遊戲耳。今夢蘭既度過蘇氏,夢蕙亦才過趙姬,賢婿又義過竇滔,真可稱三絕矣。梁生再三稱謝,因說起前日在均州時,聞有一流寓女子桑夢蕙,彼時疑即夢蘭小姐改名,曾往訪之,未得相遇。不意今日卻又遇一劉夢蕙小姐。」

  夢蕙聽了,笑道:「昔日之桑夢蕙,即今日之劉夢蕙也。」

  梁生怪問其故,夢蕙把前事細說了一遍,梁生方才省悟。柳公笑道:「夢蕙避跡均州,假稱桑家女子。夢蘭避跡華州,又假稱劉家宅眷。你兩個我冒你姓,你冒我姓,今日卻大家都姓了柳了。」

  梁生與夢蘭、夢蕙亦齊稱謝道:「我三人姻緣,俱荷大人曲成之德,銘感五內。」

  柳公道:「此皆天緣前定,老夫何德之有?」

  梁生又說起仙女兩番托夢,俱極靈驗,大家歡異。當晚席散。次日,梁生暫辭柳公,攜著家眷,赴自己衙署中料理公事。劉繼虛寫了腳色手本,到衙門首候。見梁生請入後堂,不要他以屬官之禮參謁,只敘郎舅之情。也說起昔在均州時,曾來相訪之事,互相歡笑。當日設席款待,極歡而罷。自此,梁生公事之暇,惟與兩夫人吟風弄月,三人相得,情如膠漆。正是:

  同林偏棲三鳥,比目不止雙魚。蕙非蘭,蘭非蕙,未始還魂,兩人原合不上去;妹即姐,姐即妹,若論恩誼,三人竟分不開來。天生彩風難為匹,那知匹有二匹;必產文鸞使與偕;誰料偕不一偕。半錦已亡,且喜失而又得;佳人可遇,何幸去而複來。新歡方足,既看雙玉種藍田;舊好重聯,又見一珠還合浦。

  一日,劉繼虛以公事入見,梁生留進私署與他小飲。敘話間,梁生說起自己兩段姻緣都虧半幅回文錦作合。繼虛因問道:「那後半錦向聞為奸人竊去,獻與楊複恭。今複恭已誅,不知此半錦又歸何處?」

  梁生道:「複恭家資俱籍沒入宮,想此半錦已歸宮中矣。」

  繼虛道:「此錦本系宮中之物,偶然流落民間,不知何時分作兩半,卻到與人成就了許多好事。今兩家姻緣已成,獨此兩半回文反未配合,妹丈何不將這半錦獻與朝廷,使異寶得成完璧?」

  梁生道:「老舅所言極為有理,得魚可以亡筌,何必留此半錦,致使璿璣分而不合?他日回京,即當面獻天子。」

  繼虛又道:「妹丈他日回京,還有一件該做的事。」

  梁生問是何事。繼虛道:「須嚴查那商州行刺的奸徒。這刺客既非興元賊黨,必系楊複恭所使。表妹幸未遭其毒手,正不知那個梁家宅眷誤被刺死,真乃李代桃僵。今必查出刺客,明正典刑,庶使死者含冤得雪。」

  梁生道:「老舅見教極是。小弟也當想那被刺的不知是誰家女子,如何也稱做梁夫人,致為所害。待明日究問刺客,方知端的。」

  正是:

  假託梁生是楊棟,假託夫人又是誰?
  冒名賺婚不足怪,冒名替死更為奇。

  梁生與繼虛正敘話間,只聽得宅門上傳梆,遞進報帖,報說梁老爺欽召還朝。梁生看那報帖時,上寫道:

  吏部一本:為禮、刑二部尚書員缺,請旨特簡賢能補授事。奉聖旨:武甯侯梁棟材本係詞臣,懋著勳績,向留邊鎮,今可召還,以原官兼理禮、刑二部尚書事。該衙門知道。

  梁生看了,即起身望闕叩謝。繼虛拱手稱賀。只見左右文遞上報帖一紙,說道:「這是京報人附錄來報的。」

  梁生接過來觀看,上寫道:

  總制京營兵馬護國大將軍忠武伯薛尚武題為請行屯政以足兵食事:臣惟屯田之制,既可以裕軍需,即可以舒民力,法至善也。昔臣防禦鄖、襄,駐鎮均州,曾行此法,兵民便之。其時度地課耕,往來監督,使法行而無弊者,皆標員提轄鍾愛之力。今鄖、襄防禦久已缺官,竊恐屯政亦因之不振,臣請即以鍾愛為鄖、襄防禦使,俾得踵昔所行,無致廢弛,庶前功不墮,而後效愈彰。抑臣更有請者,屯政之善,不特當行于一方,宜即通行於天下,仰所致諭各鎮武臣,悉照鄖、襄所行事例,相度土宜,興舉屯法行之,久而荒地盡熟,倉廩充盈,則軍士無庚癸之呼,小民亦稍免挽輸之苦矣,如果臣言不謬,伏乞睿鑒施行,奉聖旨,鍾愛著即擢為鄖、襄防禦使兼理屯田事,寫敕與他,餘依議行。戶、兵二部知道。

  梁生看罷,笑道:「不想鍾愛竟大大的做了官了。」

  繼虛道:「這鍾愛可就是妹丈所雲,在均州時遇見的舊僕麼?」

  梁生道:「便是舊僕愛童了。」

  繼虛點頭道:「此人戀戀故主,饒有義風,只看他能忠於家,自必能忠於國。薛將軍薦之,洵不謬也。」

  當下,梁生便請兩位夫人出來,說知欽召還朝之事。夢蘭道:「郎君可與夢蕙妹子先行,妾尚欲親往綿穀,料理二親葬事;二來柳家爹爹現有侍妾懷孕在身,不知是男是女,也要在此看他分娩了,方可放心回京。」

  夢蕙便道:「姐姐的父母,就是妹子的姑娘姑夫,這葬事合當相助料理。姐姐若到綿谷去,妹子即願同行。」

  梁生聽說,便對劉繼虛道:「岳父、岳母葬事,小弟本當親往料理,奈王命在身,不敢羈遲。今令表妹與令妹去時,還望老舅替他支持為妙。」

  繼虛道:「此是先姑夫與先姑娘的事,小弟自然效勞。」

  梁生大喜,隨即同了兩位夫人與劉繼虛一齊上轎。到柳公府中,柳公向著梁生稱賀。梁生把夢蘭、夢蕙欲同往綿穀葬親的話說了。柳公道:「桑公奉聖旨賜葬墳塋之事,地方官自然料理。今得二女到彼主持,十分好了。但老夫也該親往靈前拜祭,爭奈有守土之責,不便遠行,只得轉托劉太守致誠意罷。」

  劉繼虛與梁生夫婦俱起身稱謝。柳公當日設宴慶賀。

  次日,恰好吏部諮文到了,梁生便打點起身,叮囑兩位夫人:「一等葬親事畢,並候了柳公弄璋之喜,即赴京師,幸勿久羈。」

  又向夢蕙索取半錦,要把去獻與天子。夢蕙笑道:「此錦在郎君與姐姐則得之已久,賞鑒非一日;在妾則得之未久,尚欲從容把玩。乞再暫留妾處,待妾回京之日,然後奉還郎君把去進獻,何如?」

  梁生點頭依允。當下拜辭柳公,別了夢蘭、夢蕙,發牌起馬,馳驛回京。隨行止帶幾個親隨家人,其梁忠夫婦和錢乳娘、張養娘,並眾家人僕婦們,都留下伏侍兩位夫人。劉繼虛率官吏出郭拜送。柳公亦親送出郊外,珍重而別。只因這一去,有分教:

  假鬼引出真鬼,實聽一番鬼話希奇;
  見神不是裝神,又聞一段神道顯應。

  未知後事如何,且看下卷分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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