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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卷 認義女柳太守寄書 被奸謀梁秀才失錦(1) |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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詩曰: 會合佳人未有期,兩相飄泊兩相疑。 柬書空寄無由達,只為才郎中路迷。 話說夢蘭小姐要投井,錢嫗哭救不住,正在危難之際,忽見一個老者走來。你道那老者是誰?便是前任襄州太守柳玭。他原是華州人,自從解任之後,告老家居,時常方中便服,攜杖出門,或逍遙山水,或散步郊原,瀟灑自適。這日,正喚一個小童隨著在野外閑行,遙見一個少年女子和一老婦人在井邊痛哭,心中疑異,便走近前來問道:「小娘子,誰家宅眷?有甚冤苦,和這老媽媽在此啼哭。」 夢蘭羞澀哽咽,不能開言。錢嫗見柳公氣象高古,料是個有來歷的人,因即指著夢蘭答道:「這位小姐乃已故襄州太守桑老爺的女兒,老身便是他的乳娘。不幸遭強暴欺淩,逃避到此投奔一個親戚,卻又投奔不著。一時進退兩難,所以在此啼哭。」 柳公聞言,惻然改容道:「不意遠揚公的令愛飄流至此!我非別人,即襄州前任的柳太守,你家先老爺與我有僚友之情,其清風勁節,我所素仰。既是他的小姐,何不徑來投我?」 夢蘭聽說,方拭了淚,向前深深道個萬福,說道:「若蒙恩相見憐,難中垂救,便是重生父母了。」 柳公見他儀容秀麗,舉止端詳,是個大人家兒女,十分憐惜,即喚童子雇一乘小轎,教乳娘伏侍小姐上轎,先送到家裡,自己攜杖隨後慢慢而歸。正是: 梁生思有室,桑氏已無家。 幸逢劉孝老,能惜女西華。 原來柳公的夫人亦已物故,且無子無女,家中止有幾個侍妾丫鬟。當下,接著夢蘭遜到內堂。相見畢,柳公隨後回來,夢蘭重複拜見了。柳公細叩來因,夢蘭把早年喪母,後來隨父赴任,父死任所,欒雲初時借屋,後因求婚不遂,懷恨趕逐,逃奔到此的緣故,一一說了。柳公道:「這欒雲原是膏粱子弟,我在任之時,只因鄉紳薦書,面上勉強取他入泮的,如何敢妄求婚姻,肆行無禮!今小姐幸遇老夫,且安心住在此。待老夫替你覓一佳偶便了。」 錢嫗在旁接口道:「我家小姐已許過人家了。」 柳公問道:「誰家?」 錢嫗道:「便是襄州梁孝廉的公子叫做梁棟材。」 柳公聽罷,大喜道:「這是我最得意的門生,這頭姻事卻聯得好,他幼年便有神童之名,我在襄州時,曾舉報他兩次科舉,他因親老,不肯赴試。如今他父母還在麼?」 錢嫗道:「他老相公、老安人都亡過,今服制都滿了。」 柳公道:「我看他文才,將來必大魁天下。聞他向年有多少人家與他議親,他卻難於擇配。小姐是何人作伐,定得這個好夫婿?」 錢嫗便將兩半幅回文錦配合得來,梁生以前半錦為聘,小姐以後半錦回贈的事細說與柳公知道。柳公道:「梁生曾把回文錦中章句繹得幾十首,我也曾見過,卻不曉得他家藏著原錦半幅。此錦本宮中珍秘,後來散失民間,購求未獲,不知他從何處得來?」 錢嫗道:「聞說他家老相公從京師回來,在路上收買的。」 柳公道:「你家這半幅卻又從那裡覓見得?」 錢嫗又將劉夫人夢中之事,並地下掘得玉匣,匣中藏著半錦的緣故,細說了一遍。柳公點頭嗟歎道:「這是天緣前定,大非偶然。既是梁家半錦在小姐處,不知今可曾帶得在此,幸借我一觀。」 夢蘭聽說,便向懷中取出一個繡囊付與錢嫗轉遞柳公。原來,夢蘭把梁生的半錦與他所繹回文章句,並和韻的一詩一詞做一包兒,裹著藏在身邊。今因柳公索覽,便探懷而出。 柳公接來看了,見這半錦五色紛披,燦然悅目,嗟賞了一回。及見梁生所繹章句並所題詩詞,說道:「這繹出的章句,我已曾見過,那一詩一詞卻不曾見,想是他的新作了。後面寫著『和韻』,不知是和誰人的韻?」 錢嫗道:「就和小姐的韻。」 柳公道:「原來小姐長於翰墨,老夫失敬了,這原唱的詩詞一發要求一看。」 夢蘭道:「不肖女也繹得回文章句幾十首,當一併錄出呈教。」 柳公大喜,即令丫鬟取過文房四寶送上。 夢蘭把章句詩詞一一寫出, 柳公取來細細看了,極口稱讚道:「我前見梁生所繹章句,已是敏妙絕倫,不想小姐又另出手眼,更覺不同。其中只有一二相合的,餘皆各自撥新領異。至於小引一篇,尤為佳絕。我初見梁生時,曾以璿璣圖為題,面試他一篇古風,今這小引與他古風可稱雙璧。兩詩兩詞又一樣清新秀麗,真是天生一對夫妻。至如兩半錦作合之奇,又不足言矣。」 因問小姐到這裡來時,梁生可曾知道否? 錢嫗答道:「當被欒家迫逐,倉卒起身,不及報與梁官人知道,小姐指望到這裡尋著母舅家住了,然後寄信到梁家去,不想又投奔不著。」 柳公道:「小姐母舅是何人?」 夢蘭道:「家母舅是劉虛齋。」 柳公道:「原來是劉虛齋,我也曾認得,今已亡過幾年了。他本劉寶之孫,因乃祖直言被害,故絕意仕進。僑居于此,以務農為業。不料前年病故,所遺田畝,半皆荒瘠,邇來連值凶歲,朝廷雖有蠲恤之典,卻被吏胥上下其手,移熟作荒,移荒作熟。劉家荒田偏不在蠲恤之內,他令郎劉繼虛苦幹賦役,竟把田產棄下,挈了一妻一妹,不知逃往何處。官府又欲著他親戚領田完糧,因此,連他親戚也都逃避,沒一個住在本州島城裡。你要去投奔他,卻不投奔差了?」 夢蘭聞言,潸然淚下道:「煢煢孤女,無所依歸,指望暫托母家,不想又如此零落,如何是好?」 柳公沉吟了半晌,說道:「我向愛梁生之才,曾對他說:『我若有女兒,即當招他為婿。』今我膝下無人,你又怙恃俱失,我意欲認你為義女,便入贅梁生到家,未知你意下如何?」 夢蘭道:「大人既與先君有僚友之誼,不肖女便是通家兒女了。況今又無家可奔,若得大人頤養膝下,實為萬幸。」 |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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