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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回 續閨吟柳林藏麗質(1)


  說這王昌年見純學搖頭不語,知道香雪小姐怒氣未平,急得心頭火出。對純學道:「小姐必定如何?求年兄委曲,玉成好事。」

  純學道:「不消性急,小姐雖然執意,待小弟先行聘禮,然後再去求他。」

  當日便遂喚長班買綢緞、兌首飾,整備停妥,即差本部衙役做了正使,旗鑼鼓傘,花紅禮物,一徑到小姐私宅來,與王昌年行聘。宋純學即是大媒,親身到宅。小姐始初拒絕,不肯收納。純學再三苦求,並央添繡說請,小姐暫時收了。

  次日早晨,昌年又同純學來見小姐,香雪接見了,說道:「昨日見賜盛禮,承宋爺台命,不敢違逆,暫留在此,即當奉璧。但賤妾念切故鄉,急欲歸去,容俟後日,拜謝大恩。王家表兄,列職刑曹,羈身都下,凡事保重,後會無期,只此便長別了。」

  昌年心上道是行過聘禮,正好擇吉成親,不想小姐說話還不是這主意,自己不好懇求,只管催純學周旋。純學道:「王年兄青年才貌,一心惟念小姐,今日聘禮已行,再無不允之理。小姐已前諸事,無辜受限,不要說王年兄,就是下官也俱曉得。」

  即在袖裡,取出柳林中所寄的一把扇子,呈上小姐。香雪看了說道:「只為這把扇子起了無數風波,如今寄扇的人我倒日日想他,不知宋爺何從認得?」

  純學道:「下官貧困時曾受他的大恩,就與王年兄一般。」

  小姐笑道:「這等說起來,賤妾的藏匿也是該應的。宋爺尚且相知,何況閨中弱息?」

  純學道:「小姐禁聲,這話不是當耍的,其實此人不惟思慕小姐,抑且鍾愛王兄,故有此顛顛倒倒的事。」

  純學見小姐有些喜色,便道:「小姐詩詞彩畫無不精絕,真是女中才子。恐怕王年兄的才調,尚有未到處。」

  昌年笑道:「今後不但完了淑女好逑之意,還該師弟相稱,做個宮牆桃李,正是門楣兩□□□者也。」

  純學道;「閒話休提,下官告退。小姐便□□王年兄擇吉日。」

  小姐道:「論起前事,雖則繼母貪財逼嫁,賤妾適遭天幸,得以超脫網羅,自已也覺無愧,所恨者結成官訟,使納采問名之禮,出自公庭,為可恥耳。」

  純學道:「這樣事足成千古佳話,有何可恥?年兄姻期,小姐切不可執意。這原是小姐幼時先父母之命,爭奈此地決不可苟合,且待歸家,再做道理。若王家表兄必不忘舊好,也要從妾三件大事方可議親。」

  昌年忙問道:「小姐有什麼三事?小生當奉命惟謹。」

  小姐道:「第一件,家父陣沒陝中招魂無處,若尋得遺骨回來,便是大功。第二件,焦氏母子淩虐不堪,須要治他一番,稍消怨氣。第三件,前入贅的那人,恩深情重,可能招致得來,再見一面,方了心願。」

  昌年聽小姐吩咐三事,一時嚇呆了,說道:「小姐好難題目。內中只一事還易些,其餘實實難做。」

  純學私下扯昌年道:「小姐不過要到家成禮,發此難端。年兄不要慌,且著人夫先送小姐回去,隨後我與你各辭部事,告假幾月,便到開封成其好事。料想這幾日決無入贅的人再來混帳了。」

  昌年點頭會意,對小姐道:「謹依尊命。」

  從此小姐同添繡就收拾歸裝。純學著人雇了騾轎,一路上小心伏侍,竟歸河南不提。

  卻說柳林程景道,自從辭了大師,提兵出來會合李光祖,也不守定一方,統了大營東征西戰,人馬愈多,糧草不繼。景道思想,大師以前曾打發強思文、杜二郎兩個在河北一路開張大店鋪,就差一個將官領一支兵馬到他店鋪裡去,盡數取來應用。說這將官承命,星夜到河北路來,尋著杜強兩人的店輔,把兵馬紮住,只隨數人,竟來取糧。強思文、杜二郎兩人迎接了,拆出文書,驗看令箭,俱是柳林內的號令。打算前後本利銀,約有幾萬兩。當下備酒款待,並送豬羊酒米幾十擔,犒接眾兵,那將官托賴本營中的人總是一家,並不提防,只顧吃酒。吃了一夜酒,早晨打點糧草運齊好交割大營裡去,催促起身,誰想強思文、杜二郎影也不見。將官尋到裡頭,一所空房,全無半人。各處搜尋,也沒有一粒米、一根草、一毫銀子。將官沒奈何,只索空手而歸。

  原來杜強兩人已前領大師的本錢,一出柳林便做了大老官,任意揮灑,日裡賭錢吃酒,夜裡嫖妓宿娼,他開的店鋪,僅留個空名。也曾經柳林內來取錢糧,不過一千五百兩之類,容易打發。及至此番,要起幾萬來,他兩個卻慌了。算計沒有支應,現統兵馬守候,性命勢必難保,不若金蟬脫殼,走為上著。外面見了將官,歡歡喜喜,騙他吃酒裡頭卻收拾裝束,挨到半夜,一道狼煙,不知去向了。

  將官走了兩人,那一枝兵馬但有來的盤纏,沒有去的費用,一路打家劫舍、搶掠過來。忽然一處,見幾個人騎了牲口,擁著兩乘轎子,後邊行李甚多,那將官見了不覺大喜,便打一個暗號,這些兵眾,即圈轉來,把這牲口轎子,俱圍在裡面。眾人見遇了兵寇劫掠,各個丟了牲口行李,四處奔竄。止存那轎子被兵士一把扯開,內中卻有一個如花似玉的女子,又有一個侍女也是看得過的。兵士即將行裝並這女子獻與那個將官。原來柳林大師的軍令,凡遇擄掠女人,必要解與主將,審問明白,可留則留,不可則打發他去。若私下污辱,查察出來,無論兵將,有功無功,一概斬首。那將官見這女子十分整齊,頗有壓寨的意思,但怕軍令威嚴,姑且帶到程李二將軍處發落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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