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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六回 打破疑團舊朋友與新朋友一家完聚 參通妙想大姨夫共小姨夫兩姓姻緣(1)


  詞曰:

  菩薩由來能化身,無端變幻百花春。今朝方見佳人面,執政原多屈膝臣。
  把臂舊,畫眉新,兩姨四姓一家親。水窮雲起文章盛,瑞鳳祥麟樂至尊。
  ——右調《鷓鴣天》

  話說雲、水二學士,心中疑惑不決,要來問文尚書、章太僕緣故,急急忙忙,方才走到。與二人施禮畢,只見兩乘轎子抬進來,竟到裡面去了。後面跟的是相家書僮,對了二學士微微一笑,也自進去了。文尚書問道:「二學士適從何來?太陽幾欲西下,猶棲棲不憚煩若此?」

  二學士同答道:「侄輩正有疑事請教。」

  尚書、太僕道:「二位有何疑事?試言其詳。」

  二學士道:「侄輩前日言婚相氏,原非著意必成。承人趨秋兄形容過美,欲促侄輩往探,誠不欲以名爵之貴,誇耀於彼,故以雲、水一姓,易為巫、藍。昨晚人趨往訂娶期,彼以易姓可疑,必欲再識一面,侄輩只得複造其門。不意石兄同相兄竟以姊妹相稱,攜手入內。此中殊不可解。今特請問:石霞文果是令坦,與相水蘭果是義弟兄?是一是二,是假是真,望乞明示。」

  章太僕笑道:「論起石霞文,是尚書的令郎,老夫的小婿。原其始則老夫之義兒,又是假婿。尚書的令坦,又是愛女。」

  文尚書也笑道:「就是相水蘭,雖則與小女為姊妹,實是小女的夫人。石霞文雖與小女為夫妻,小女實是伏他。以娶了太僕的令嬡,以為一則何嘗不是一,以為二則何嘗不是二,以為真則何嘗不是真,以為假則何嘗不是假?二位學士請自思之。」

  兩個聽了叨叨說話,帶水拖泥,疑得不耐煩了,便道:「據章老伯說,則石霞文就是文小姐了,怎麼又說是令坦?據文老伯說,則水蘭、霞文就是姊妹了,怎麼又說是夫妻?難道相水蘭是文小姐,石霞文還是石霞文?又難道相水蘭是石小姐,他哥妹二人竟在那裡假作姊妹相稱麼?」

  尚書、太僕笑道:「此中緣故,連老夫也都不曉得。雲學士要曉得文小姐是真假,除非仍問石霞文;要曉得石霞文真假,畢竟親問文小姐。水學士要知石小姐真假,除非仍問相水蘭;要知相水蘭真假,畢竟也要親問石小姐。不然,到底不能明白。」

  話猶未畢,只見方才進去的二僮道:「兩位相小姐請二位老爺說話。」

  尚書、太僕別了兩個學士進去,他兩個坐著不去,只管胡猜亂想。

  你道:明明的,為何只管疑惑?只因文小姐假扮的石相公,雲學士自虎丘相會以至今日,會過幾遭,所以再不疑心。就是文小姐,水學士倒疑到了。雲學士搖手道:「決不其然!決不其然!若是文小姐,小弟虎丘之時並乃尊亦不認得,難道此時也就是文小姐麼?況他哪裡曉得小弟,就假扮男人,與我訂盟?且何老官分明說嫁了石相公,投托太僕,真知灼見,豈有漏我的道理?」

  水學士被他一頓說,沒得開口了。

  只見尚書、太僕出來,太僕道:「方才乘轎進去的,原來是相家兩小姐,聞小女亦許配二位,竟來講明先後嫡妾的道理。那相小姐賢哲得緊,他的議論倒妙。說文、石二位小姐,既系二位學士先訂之婚,自然先娶,要讓他。即受誥命,亦要讓他。自己同小女情願後娶,情願作妾。若是二位學士不肯娶文、石二位小姐,情願陪伴一世,結為姊妹,再不嫁人。叫老夫傳言,二位學士意下何如?」

  二位學士聽說罷,倒呆了,沒法回答。文尚書大笑起來,道:「老夫想二位學士決不肯娶小女與霞文之妹了,不如說明白了罷。」

  二位學士忙鞠躬道:「若得說明,感恩非淺。」

  尚書道:「你說石霞文是哪個?」

  二學士道:「小侄不曉得。」

  尚書道:「石霞文就是小女文若霞,相水蘭就是兒婦湘蘭了。你道相家二位小姐又是哪個?」

  二位學士道:「不曉得。」

  尚書道:「一個就是小女的夫人湘蘭,一個就是湘蘭的丈夫文若霞了。」

  太僕也說道:「你道兩個小女又是何人?」

  二學士言:「實不曉得。」

  太僕道:「一個是尚書令嬡文若霞,即老夫小婿,又名雲湘夫,即是石霞文。一個是老夫小女章湘蘭,即尚書媳婦相水蘭了。故有時夫妻相待,有時以姊妹相稱,實無奇異。二位如今可曉得否?」

  二位學士,如夢方醒,如睡初覺,才大驚道:「如此說來,反反復複,顛顛倒倒,一個不過是文老伯的令嬡,那石霞文之說竟是子虛大人了;一個不過是章老伯的令嬡,那石霞文之妹、相氏之兄竟是烏有先生了。侄輩向來如在混沌之中,莫知所始,莫知所終。請得將始終之事,一悉其詳。」

  那尚書、太僕哈哈大笑,立起身來道:「小女一個失身于石霞文,一個失節於雲湘夫,二位學士斬釘截鐵的不肯娶了,就把始終言之無益矣。」

  說罷竟哈哈大笑,進去了。二位學上曉得有些不悅,追思前事,懊悔無及。此時日之夕矣。兩人寂寂寥寥,坐在太僕家中,又無人出來相留,連小廝也不見一個。沒奈何,只得淒淒涼涼如下第秀才回家。只覺得一步懶一步,走不動。

  此時,因叫松風、青峰看守院中,不曾帶去,二僮見天色已晚,不見回來,忙來打探。遠遠見回來了,笑嘻嘻迎上來道:「老爺怎麼此時才回?」

  二學士也不回言,到了院中。悶悶不悅,夜膳也吃不下,到了更餘還不肯睡。松風便問道:「老爺今日欣欣而去,怎麼悶悶而回?莫非怪小廝們不來找尋麼?」

  學士道:「難道我與水爺兩人是三歲小兒,要你找尋?」

  松風戰兢兢道:「既如此,怎的這等不快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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