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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回 假欽差唬詐財寶 陳府尹受驚囑託(2)


  公子道:「據你說,竟不必去了?」

  喜童道:「相公,不是不去見他的話。若是要去見他,為今之計,不若想他一個主意。」

  公子道:「賢弟有個什麼主意?」

  喜童道:「此事實難料。據方才店主說,侯老爺如此鮨薄,不念親情。若是全信,似未的確;若要真去與他相會,倘或他把臉一變,說你是欽犯之子,把你解往京中,那時有口也難分,豈不絕了梅氏之後代?若以小人的愚見,將公子的衣服給小人穿,小人的衣服給公子穿,待小人假充公子,去見侯老爺,見景生情。他若是忠良之心,必有許多歎息,小人把其中之事,細細說明,再請公子與他相會。若是奸黨之徒,小人不過略說幾句閒話。他問老爺京中之事,小人自然把從頭至尾的事,細細地告訴他一番,他若不肯憐念,起了害我之心,相公聞得,可速速逃往山東,投奔鄧田老爺的任所,再作道理。」

  公子道:「此計雖好,那有代替之理?」

  喜童道:「非是小人敢欺了公子,想此情測料不定,進退兩難,若不從權,恐有他變。」

  公子道:「今日且歇了,明日再作道理。」

  於是,二人方睡了。

  次日早晨,小二送水來洗臉,梳洗已畢,又吃了早飯,喜童又苦勸了一番:「公子若不從權,就是此地住一年,也是無益的。不若早為設計,去見了侯老爺,才能有出頭的日子。」

  公子聽說,不得已,只得脫下衣服,二人兌換穿了,走出店來。

  那店主人一見,便向著小二說道:「你看他二個人,必定是走江湖的。昨日是那個後生穿著,今日又是這個後生穿著。十有九分,是去到知縣衙門去打抽風的。」

  話說未了,喜童便向著店家說道:「店主人,我們的衣服行李,都在裡面,好生看管。」

  店家笑道:「請放心,得了彩,與相公接風罷!」

  公子遠遠隨行,走幾步,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,臉上含羞,心中叫苦,便自己叫道:「我梅良玉生於宦門之內,到今日扮了奴僕之輩。」

  不言梅公子思想。單講喜童回頭看見梅公子,似有哭泣之狀,心中想道:「我此一去,見了侯鸞,凶多吉少。」

  只得問著路,向前而行。回頭看見公子,沒有多遠。正走之間,抬頭見路旁有一藥鋪,便止住腳,走進藥店,拱一拱手道:「官人請了。」

  那檳上的人,見他請了,問:「相公要什麼東西?」

  喜童道:「我家耗鼠甚多,把小生的成套書籍,都咬傷壞;衣帽脫下,它就損傷。要買些砒霜,拌些藥鼠。」

  那朦裡人說道:「這砒霜不敢亂賣的,有關性命之憂,得罪相公。」

  喜童說道:「此言差矣!我乃讀書之人,豈是那無知之輩?無非深恨鼠耗,因此買些藥鼠。」

  那掌檳的說道:「相公言得有理,賣點與你吧!」

  喜童在腰間取出一錠銀子,遞與那朦上的官人,買了些砒霜。

  那店官道:「相公,這東西莫要兒戲。」

  喜童道:「曉得。」

  此時攏入袖口,出了店門,梅公子已走近前,問道:「賢弟,你在此店內,買些什麼東西?」

  喜童道:「因兄長走不上來,故而在此等候。」

  只是兩下又分手,各依前後而行。又走了一會,到了縣府前,喜童又等著公子,再叮囑一番,那公子只得站在牆壁下,這且不提。

  單說喜童走至大堂,叫道:「號房哪裡?」

  號房聽見堂內有人呼喚,即便走來,問道:「你是哪位相公?」

  喜童答道:「你進去回稟老爺,你說常州府梅公子要見老爺。」

  那號房即便回稟。老爺吩咐請相公入私衙相見。門子請喜童進內,見了侯鸞,喜童搶行幾步,一躬到地,道:「岳父大人請上,待小婿拜見。」

  侯鸞只得一把阻住道:「賢婿路遠風霜,只行常禮罷!」

  兩下又謙遜了一會,侯鸞先受了兩禮。

  假公子道:「請岳母拜見。」

  侯鸞道:「待到後堂再拜罷!請坐。」

  假公子方才告坐。獻茶已畢,喜童把侯鸞一看,只見他鬼頭鼠眼,鼻尖耳小,心中想道:「店主之言,定非謬矣!我看此人乃陰險之徒。」

  心疑未定,只見侯鸞向著假公子道:「賢婿,令尊大人榮升都給,一向在京,得意嗎?」

  喜童一聞此言,故意裝做愁苦之容,站起身來,假作啼哭聲,拜伏於地,道:「岳父大人,你還不知先父的兇信嗎?」

  侯鸞道:「你且站起來講。」

  喜童站起身來,說道:「告稟岳丈大人,先君升在京未久,因聖上命陳東初年伯征伐胡虜,馮度修年伯參贊軍機,那時,先君位列台垣,豈肯袖手旁觀,因此出班保奏。那時冒觸龍顏,把先君斬首,又行文到常州捉拿家眷。因此,小婿逃走在外,今日投奔在岳父面前,看先君同年親誼面上,容小婿一身,足感岳父大人再造之恩也。」

  侯鸞把臉一變道:「原來如此!莫怪老夫說,你那父親也太固執了些。如今做官的,都要逢迎上司,結交當道,方可有個官做,億萬良田,千頃的家業。不然,這十年寒窗,晨昏苦讀,為什麼?他屢屢要講什麼忠臣,如今連頭都做掉了。」

  假公子又哭道:「先君在日,多有得罪,岳父只念小婿四海飄零,沒家投奔,救一救落難之人。」

  侯鸞道:「只是我的官卑職微,如何容得你下?」

  假公子道:「既是岳父不肯收留,小婿拜別,再往他處去罷。」

  侯鸞又道:「你倒也說得乾淨!你是欽犯之子,我的女兒怎肯做叛黨的媳婦?這是萬耳萬目都知道的你是我的女婿,今日又是滿衙門的吏役看見你到我衙中來的,若是上司知道,行文要欽犯之子,那時,老夫把什麼人給他?非是我沒情,不看同年份上,卻也皆因你命當如此。」

  假公子又道:「岳父,你把小婿是怎麼樣處置?」

  侯鸞道:「你哭也無益的,老夫也不用刑處治,將你解往京中,交給盧杞爺,聽相爺發落。無怪老夫,倒是你父帶累于你的。」

  即刻傳那衙役,把假公子拿下。侯鸞吩咐道:「是欽犯之子,好生看守,要解京請賞的。」

  一面標了監牌,眾衙役上前,把假公子上了刑具,押出來收監。不知喜童進監如何,且聽下回分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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