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卷五 戶政(3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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夫日本商務既事事以中國為前車,處處借西鄰為先導。我為其拙,彼形其巧。西人創其難,彼襲其易。彈丸小國,正未可謂應變無人,我何不反經為權,轉而相師,用因為革,舍短從長?以我之地大物博、人多財廣,駕而上之猶反手耳。 國既富矣,兵奚不強?竊恐既富且強,我欲邀彼一戰,而彼族且怡色下氣,講信修睦,不敢輕發難端矣。此之謂決勝於商戰。 賽會 泰西以商立國,其振興商務有三要焉:以賽會開其始,以公司持其繼,以稅則要其終。賽會者,所以利導之也;公司者,所以整齊之也;稅則者,所以維持而調護之也。中國於此三事皆未能因時制宜,取長棄短,無惑乎日日言商務,而商務愈不可問也。 夫作者之謂聖,述者之謂明,人工有巧拙精粗,物質有良窳美惡,自然之理,必至之情也。得彼之法而亦趨亦步,則拙者有時而巧,粗者有時而精,守我之舊而不見不聞,則良者可轉而窳,美者可轉而惡。此泰西各國所以有博覽會之設也。 溯賽會之事創之者,英京倫敦;繼之者,法京巴黎。嗣後選相舉賽,各國亦起而踵行。奧則設於維也納,美則行於斐刺鐵蜚,日本則舉于東京。 萃萬寶之精英、羅五洲之珍異,百年之內,炫異爭奇。此亦萬國大通必有之事矣。洎我聖清光緒十九年,即西曆一千八百九十三年,美人賽會于希加哥,為科布倫探獲美洲之日,閱寒暑四百周,其氣象規模尤極天下之大觀,為古今所未有。其會分四大部。議院選派通國各會為第一部,希加哥本邦之以利奴瓦會為第二部,女董會為第三部,襄助會為第四部。四部之外又舉一人為會總,以總其成。分院共計十五:一農工院,一種植院,一生靈院,一漁務院,一礦務院,一機器院,一運務院,一工藝院,一電務院,一技藝院,一政務院,一林木院,一郵政院,一文藝院,一鄰政院。有條不紊,無美不臻。 所建地基共七十餘畝,各院房屋占地合五百萬平方尺,其中花果,草木、園囿、池塘無所不備。所收之費計股資五百萬元,希加哥續湊五百萬元,預計遊資約一千七百萬元,售照會等項一百萬元,會畢折卸物料值銀三百萬,共應收美銀二千一百萬元。所出之費計地基等項一千二百七十六萬六千八百九十元,建造等費三百三十萬八千五百六十三元,開院費一百五十五萬元,共銀一千七百六十二萬五千四百五十三元。據此計算,本可贏銀三百萬元有奇。 嗣因人役過多,費用過大,又請議院撥助五百萬元。然遊人逐日增多,不致虧耗也。 美人于此一會不惜工本如此,豈特以為觀美哉?誠以「一物不知,儒者所恥」,而萬物皆備,聖功所基。此會角九州萬國之珍奇,備海澨山陬之物產,非此不足以擴識見,勵才能,振工商,興利賴。開院之經費抵以每人每日之遊資,數百萬金錢取之如寄,而客館之所得,飲食之所資,電報、輪舟、鐵路,馬車之所費,本國商民所獲之利,且什百千萬而未已焉。地雖寥落,商賈驟興,費亦浩繁,國家無損,此利國利民之見於當日者也。凡人耳無所聞,目無所見,則雖有良法美意,亦苦於效法之無從。今萃各國之土藝以鬥巧爭奇,則我所已能者可以精益求精,我所未能者可以學其所學,較之憑虛臆造,難易迥殊矣!合各洲之物產以比較優劣,則本國所已有者應如何益務擴充,本國所未有者應如何漸行推廣,較之孤陋寡聞者,智愚懸隔矣!不必家喻戶曉,而可以開愚賤之心思;不必越國過都,而可以發蒙之耳目。故各國當賽會之後,其民之靈明日辟,工藝日精,物產日增,商務日盛,此利國利民之見於後日者也。夫事至國與民皆利,上與下交益,目前與日後均收效無窮,而獨于古所未有而疑之,西人所有中國所未有而棄之,此何說也! 比年以來,中國之商務衰矣,民力竭矣,國帑空矣,事事不如人,事事受制於人,而侈然曰:「我大國也,彼小國也。」即不能令,又不受命,本有致富致強之道,而自暴自棄,不見不聞,一任吾民之困苦顛連,而漠然不以為意,聖賢之用心固如是乎? 故欲富華民,必興商務。欲興商務,必開會場。欲籌賽會之區,必自上海始。 上海為中西總匯,江海要衝,輪電往還,聲聞不隔。賽會之款集股招商,而酌提官款以為之襄助,建屋辟地必廣必精。屆期照會各國外部將工藝製造各種物件一體入會陳設,派有名望之人比較得失,品評優劣。自南洋大臣以下均自至會場觀覽,以重其事。先期出報,知照中國十八省,各鎮各埠工商人等均准入會游觀,應需何物即可出資購買,定立價目,無偽無欺。酌收遊資,以助經費。均仿各國賽會章程辦理。仍先由出使大臣知照各國,詳譯立會舊章,參酌中西,務期美善,其有裨民生國計者非淺鮮矣。 如慮中國此時工藝尚未講求,不能如各國之精益求精、卓著成效,則可如日本辦法,先於內地各鎮、埠試行工藝、農桑、礦產、耕織各小會,臚列中國自有諸物,而他國有何新法新器,則官為購置,以擴見聞,仍酌收遊資以助經費。嗣後逐漸推廣,每歲擴充,期以十年,不惟遠勝東洋,當無難與英、美各國齊驅並駕矣。 或疑此項經費為數頗巨,事前既無所出,事後又無所歸。不知設會之後,遊人必多,所收遊資應足相抵。況今日各鎮埠迎神賽會無益之費累萬盈千,遊手好閒者動輒因而肇事,何如移此項資財以開博覽之會,則美利既難悉數,而積弊亦可頓除。此裕民足國之先聲,即致富通商之實效也。五行八政,探《洪範》之精;制用理財,掣《周官》之要。當事者高見遠識,一轉移間而已矣。 泰西各業莫不有會。商人有商務會,兵官有兵官會,格物士有格物會,讀書人有文學會,天文學士有天文會,地理學士有地理會,丹青學士有丹青會,機器師有製造會,種植人有花木會,醫士有醫學會,習算法者有算學會,講格致者有化學會、電學會、光學會,業蠶桑者有蠶桑會,武弁有功課會,農功有賽物會。 至各省、各郡、各邑莫不有會,而善舉之會尤多不勝數。英京一處多至五百餘所。其他國,他邑可知。雖立法各有不同,而講求實效及救人求世之苦心則無不同也。 凡會所皆建大屋廣廈連雲,深堂容眾。與會有名者皆可至會所中讀書,習學各藝,借榻居處及招宴、議事、論公,聚集同志考究得失,棄短從長,一示大公無我、善與人同之美意。其所以必分門別類者,蓋取專門而後可名家之意。故一技可名,微長必錄,而後眾善畢舉,萬物皆備也。 西士李提摩太《泰西新史》言之甚詳,茲特摘論其大略如此耳。 曩者王爵棠星使自法返滬,謂法國藝文會即藝術會,其所習實不止術藝。 法人謂文學之事,大之足以治國理財,小之足以資生制器(歐西文學昔推法蘭西為巨擘,書院林立,彼都人士靡不咕嘩辛勤,力求淹博於天算、輿地、格致、機器諸學,精益求精,標新領異。為師長者,尤加甄別,始得與此選,無濫取、無徇情。數十年來各國無不爭相講求。於《學校》論中已詳言之矣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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