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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十六回 時遷火燒翠雲樓 吳用智取大名府(1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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話說吳用對宋江道:「今日幸喜得兄長無事,又得安太醫在寨中看視貴疾。此是梁山泊萬千之幸。比及兄長臥病之時,小生累累使人去大名探聽消息,梁中書晝夜憂驚,只恐俺軍馬臨城。又使人直往北京城裡城外市井去處,遍貼無頭告示,曉諭居民,勿得疑慮。冤各有頭,債各有主,大軍到郡,自有對頭。因此,梁中書越懷鬼胎。東京蔡太師見說降了關勝,天子之前,更不敢提。只是主張招安,大家無事。因此累累寄書與梁中書,教道且留盧俊義、石秀二人性命,好做手腳。」宋江見說,便要催趲軍馬下山去打北京。吳用道:「即今冬盡春初,早晚元宵節近,北京年例,大張燈火。我欲乘此機會,先令城中埋伏,外面驅兵大進,裡應外合,可以破之。」 宋江道:「此計大妙!便請軍師發落。」吳用道:「為頭最要緊的,是城中放火為號。你眾弟兄中,誰敢與我先去城中放火?」只見階下走過一人道:「小弟願往。」眾人看時,卻是鼓上蚤時遷。時遷道:「小弟幼年間曾到北京。城內有座樓,喚做翠雲樓。樓上樓下,大小有百十個閣子。眼見得元宵之夜,必然喧哄。乘空潛地入城。正月十五日夜,盤去翠雲樓上,放起火來為號。軍師可自調人馬劫牢,此為上計。」吳用道:「我心正待如此。你明日天曉,先下山去,只在元宵夜一更時候,樓上放起火來,便是你的功勞。」時遷應允,得令去了。 吳用次日卻調解珍、解寶扮做獵戶,去北京城內官員府裡,獻納野味。正月十五日夜間,只看火起為號,便去留守司前,截住報事官兵。兩個聽令去了。再調杜遷、宋萬扮做糶米客人,推輛車子,去城中宿歇。元宵夜只看號火起時,卻來先奪東門。「此是你兩個功勞。」兩個聽令去了。再調孔明、孔亮扮做僕者,去北京城內鬧市裡房檐下宿歇,只看樓前火起,便去往來接應。兩個聽令去了。再調李應、史進扮做客人,去北京東門外安歇,只看城中號火起時,先斬把門軍士,奪下東門,好做出路。兩個聽令去了。 再調魯智深、武松扮做行腳僧行,去北京城外庵院掛搭,只看城中號火起時,便去南門外截住大軍,衝擊去路。兩個聽令去了。再調鄒淵、鄒潤扮做賣燈客人,直往北京城中,尋客店安歇,只看樓中火起,便去司獄司前策應。兩個聽令去了。再調劉唐、楊雄扮作公人,直去北京州衙前宿歇,只看號火起時,便去截住一應報事人員,令他首尾不能救應。兩個聽令去了。再調公孫勝先生扮做雲遊道士,卻教淩振扮做道童跟著,將帶風火、轟天等炮數百個,直去北京城內淨處守待,只看號火起時施放。兩個聽令去了。 再調張順跟隨燕青,從水門裡入城,徑奔盧員外家,單捉淫婦姦夫。再調王矮虎、孫新、張青、扈三娘、顧大嫂、孫二娘扮做三對村裡夫妻,入城看燈,尋至盧俊義家中放火。再調柴講帶同樂和,扮做軍官,直去蔡節級家中,要保救二人性命。調撥已定,眾頭領俱各聽令去了。各各遵依軍令,不可有誤。 此是正月初頭,不說梁山泊好漢依次各各下山進發,且說北京梁中書喚過李成、聞達、王太守等一干官員,商議放燈一事。梁中書道:「年例北京大張燈火,慶賀元宵,與民同樂,全似東京體例。如今被梁山泊賊人兩次侵境,只恐放燈因而惹禍,下官意欲住歇放燈,你眾官心下如何計議?」聞達便道:「想此賊人,潛地退去,沒頭告示亂貼,此是計窮,必無主意。相公何必多慮。若還今年不放燈時,這廝們細作探知,必然被他恥笑。可以傳下鈞旨,曉示居民:比上年多設花燈,添扮社火,市心中添搭兩座鼇山,照依東京體例,通宵不禁,十三至十七,放燈五夜。教府尹點視居民,勿令缺少。相公親自行春,務要與民同樂。聞某親領一彪軍馬出城,去飛虎峪駐紮,以防賊人奸計。再著李都監親引鐵騎馬軍,繞城巡邏,勿令居民驚憂。」梁中書見說大喜。 眾官商議已定,隨即出榜,曉諭居民。這北京大名府是河北頭一個大郡衝要去處,卻有諸路買賣,雲屯霧集。只聽放燈,都來趕趁。在城坊隅巷陌該管廂官,每日點視,只得裝扮社火。豪富之家,各自去賽花燈。遠者三二百里去買,近者也過百十裡之外。便有客商,年年將燈到城貨賣。家家門前紮起燈柵,都要賽掛好燈,巧樣煙火。戶內縛起山棚,擺放五色屏風炮燈,四邊都掛名人書畫並奇異古董玩器之物。在城大街小巷,家家都要點燈。大名府留守司州橋邊,搭起一座鼇山,上面盤紅黃紙龍兩條,每片鱗甲上點燈一盞,口噴淨水。去州橋河內周圍上下點燈,不計其數。銅佛寺前紮起一座鼇山,上面盤青龍一條,周回也有千百盞花燈。翠雲樓前也紮起一座鼇山,上面盤著一條白龍,四面點火,不計其數。原來這座酒樓,名貫河北,號為第一。上有三簷滴水,雕梁繡柱,極是造得好。樓上樓下,有百十處合子,終朝鼓樂喧天,每日笙歌聒耳。城中各處宮觀寺院,佛殿法堂中,各設燈火,慶賞豐年。三瓦兩舍,更不必說。 那梁山泊探細人得了這個消息,報上山來。吳用得知大喜,去對宋江說知備細。宋江便要親自領兵去打北京,安道全諫道:「將軍瘡口未完,切不可輕動。稍若怒氣相侵,實難痊可。」吳用道:「小生替哥哥走一遭。」隨即與「鐵面孔目」裴宣,點撥八路軍馬:第一隊,雙鞭呼延灼引領韓滔、彭玘為前部,「鎮三山」黃信在後策應,都是馬軍。前者呼延灼陣上打了的,是假的,故意要賺關勝,故設此計。第二隊,豹子頭林沖引領馬麟、鄧飛為前部,「小李廣」花榮在後策應,都是馬軍。第三隊,大刀關勝引領宣贊、郝思文為前部,病尉遲孫立在後策應,都是馬軍。第四隊,「霹靂火」秦明引領歐鵬、燕順為前部,青面獸楊志在後策應,都是馬軍。第五隊,卻調步軍頭領沒遮攔穆弘將引杜興、鄭天壽。第六隊,步軍頭領「黑旋風」李逵將引李立、曹正。第七隊,步軍頭領插翅虎雷橫將引施恩、穆春。第八隊,步軍頭領混世魔王樊瑞將引項充、李袞。──這八路馬步軍兵,各自取路,即今便要起行,毋得時刻有誤。正月十五日二更為期,都要到北京城下。馬軍步軍,一齊進發。那八路人馬依令下山,其餘頭領,盡跟宋江保守山寨。 且說時遷是個飛簷走壁的人,不從正路入城,夜間越牆而過。城中客店內卻不著單身客人,他自白日在街上閑走,到晚來東嶽廟內神座底下安身。正月十三日,卻在城中往來觀看居民百姓搭縛燈棚,懸掛燈火,正看之間,只見解珍、解寶挑著野味,在城中往來觀看;又撞見杜遷、宋萬兩個從瓦子裡走將出來。時遷當日先去翠雲樓上打一個踅,只見孔明披著頭髮,身穿羊皮破衣,右手拄一條杖子,左手拿個碗,醃醃臢臢,在那裡求乞。見了時遷,打抹他去背後說話。時遷道:「哥哥,你這般一個漢子,紅紅白白麵皮,不象叫化的,北京做公的多,倘或被他看破,須誤了大事。哥哥可以躲閃回避。」 說不了,又見個丐者從牆邊來,看時,卻是孔亮。時遷道:「哥哥,你又露出雪也似白麵來,亦不象忍饑受餓的人。這般模樣,必然決撒。」卻才道罷,背後兩個人劈角兒揪住,喝道:「你們做得好事!」回頭看時,卻是楊雄、劉唐。時遷道:「你驚殺我也!」楊雄道:「都跟我來。」帶去僻靜處埋冤道:「你三個好沒分曉,卻怎地在那裡說話!倒是我兩個看見,倘若被他眼捷手快的公人看破,卻不誤了哥哥大事?我兩個都已見了,弟兄們不必再上街去。」孔明道:「鄒淵、鄒潤自在街上賣燈,魯智深、武松已在城外庵裡。再不必多說,只顧臨期各自行事。」五個說了,都出到一個寺前,正撞見一個先生從寺裡出來。眾人抬頭看時,卻是「入雲龍」公孫勝,背後淩振扮做道童跟著。七個人都點頭會意,各自去了。 看看相近上元,梁中書先令大刀聞達將引軍馬出城去飛虎峪駐紮,以防賊寇。十四日,卻令「李天王」李成親引鐵騎馬軍五百,全副披掛,繞城巡視。次日,正是正月十五日上元佳節,好生晴明,黃昏月上,六街三市,各處坊隅巷陌,點放花燈,大街小巷,都有社火。有詩為證: 北京三五風光好,膏雨初晴春意早。 銀花火樹不夜城,陸地擁出蓬萊島。 燭龍銜照夜光寒,人民歌舞欣時安。 五鳳羽扶雙貝闕,六鼇背駕三神山。 紅妝女立朱簾下,白麵郎騎紫騮馬。 笙簫嘹亮入青雲,月光清射鴛鴦瓦。 翠雲樓高侵碧天,嬉游來往多嬋娟。 燈球燦爛若錦繡,王孫公子真神仙。 遊人轇轕尚未絕,高樓頃刻生雲煙。 是夜節級蔡福分付,教兄弟蔡慶看守著大牢:「我自回家看看便來。」方才進得家門,只見兩個人閃將入來:前面那個軍官打扮,後面僕者模樣。燈光之下看時,蔡福認得是「小旋風」柴進,後面的已自是「鐵叫子」樂和。蔡節級只認得柴進,便請入裡面去,現成杯盤,隨即管待。 柴進道:「不必賜酒。在下到此,有件緊事相央:盧員外、石秀全得足下相覷,稱謝難盡。今晚小子就欲大牢裡趕此元宵熱鬧看望一遭,望你相煩引進,休得推卻。」蔡福是個公人,早猜了八分。欲待不依,誠恐打破城池,都不見了好處,又陷了老小一家人口性命。只得擔著血海的干係,便取些舊衣裳,教他兩個換了,也扮做公人,換了巾幘,帶柴進、樂和徑奔牢中去了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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