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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七回 沒遮攔追趕及時雨 船火兒大鬧潯陽江(4)


  宋江與穆太公對坐。說話未久,天色明朗,穆春已取到「病大蟲」薛永進來,一處相會了。穆弘安排筵席,管待宋江等眾位飲宴。至晚都留在莊上歇宿。次日,宋江要行,穆弘那裏肯放,把眾人都留莊上,陪侍宋江去鎮上閒玩,觀看揭陽市村景致。又住了三日,宋江怕違了限次,堅意要行。穆弘並眾人苦留不住,當日做個送路筵席。次日早起來,宋江作別穆太公並眾位好漢,臨行吩咐薛永,且在穆弘處住幾時,卻來江州,再得相會。穆弘道:「哥哥但請放心,我這裏自看顧他。」

  取出一盤金銀,送與宋江,又齎發兩個公人些銀兩。臨動身,張橫在穆弘莊上央人修了一封家書,央宋江付與張順,當時宋江收放包裹內了。一行人都送到潯陽江邊。穆弘叫隻船來,取過先頭行李下船。眾人都在江邊,安排行枷,取酒食上船餞行,當下眾人灑淚而別。李俊、張橫、穆弘、穆春、薛永、童威、童猛一行人,各自回家,不在話下。

  只說宋江自和兩個公人下船投江州來。這梢公非比前番,拽起一帆風篷,早送到江州上岸。宋江依前帶上行枷,兩個公人取出文書,挑了行李,直至江州府前來,正值府尹陞廳。原來那江州知府,姓蔡,雙名得章,是當朝蔡太師蔡京的第九個兒子,因此江州人叫他做蔡九知府。那人為官貪濫,作事驕奢。為這江州是個錢糧浩大的去處,抑且人廣物盈,因此太師特地教他來做個知府。當時兩個公人當廳下了公文,押宋江投廳下。蔡九知府看見宋江一表非俗,便問道:「你為何枷上沒了本州的封皮?」

  兩個公人告道:「於路上春雨淋漓,卻被水濕壞了。」

  知府道:「快寫個帖來,便送下城外牢城營裏去,本府自差公人押解下去。」

  這兩個公人就送宋江到牢城營內交割。當時江州府公人齎了文帖。監押宋江並同公人,出州衙,前來酒店裏買酒喫。宋江取三兩來銀子,與了江州府公人,當討了收管,將宋江押送單身房裏聽候。那公人先去對管營差撥處替宋江說了方便,交割,討了收管,自回江州府去了。這兩個公人也交還了宋江包裹行李,千酬萬謝,相辭了入城來。兩個自說道:「我們雖是喫了驚恐,卻賺得許多銀兩。」

  自到州衙府裏伺候,討了回文,兩個取路往濟州去了。

  話裏只說宋江又自央浼人情,差撥到單身房裏,送了十兩銀子與他;管營處又自加倍送十兩並人事;營裏管事的人,並使喚的軍健人等,都送些銀兩與他們買茶喫。因此無一個不歡喜宋江。少刻引到點視廳前,除了行枷,參見。管營,為得了賭賂,在廳上說道:「這個新配到犯人宋江聽著:先朝太祖武德皇帝聖旨事例,但凡新人流配的人,須先喫一百殺威棒,左右與我捉去背起來。」

  宋江告道:「小人於路感冒風寒時症,至今未曾痊可。」

  管營道:「這漢端的似有病的,不見他面黃肌瘦,有些病症。且與他權寄下這頓棒。此人既是縣吏出身,著他本營抄事房做個抄事。」

  就時立了文案,便教發去抄事。宋江謝了,去單身房取了行李,到抄事房安頓了。眾囚徒見宋江有面目,都買酒來與他慶賀。次日,宋江置備酒食,與眾人回禮。不時間,又請差撥牌頭遞杯,管營處常常送禮物與他。宋江身邊有的是金銀財帛,自落的結識他們。住了半月之間,滿營裏沒一個不歡喜他。自古道:「世情看冷暖,人面逐高低。」

  宋江一日與差撥在抄事房喫酒,那差撥說與宋江道:「賢兄,我前日和你說的那個節級常例人情,如何多日不使人送去與他?今已一旬之上了。他明日下來時,須不好看。」

  宋江道:「這個不妨。那人要錢,不與他。若是差撥哥哥但要時,只顧問宋江取不妨。那節級要時,一文也沒。等他下來,宋江自有話說。」

  差撥道:「押司,那人好生利害,更兼手腳了得。倘或有些言語高低,喫了他些羞辱,卻道我不與你通知。」

  宋江道:「兄長由他,但請放心,小可自有措置。敢是送些與他,也不見得。他有個不敢要我的,也不見得。」

  正恁的說未了,只見牌頭來報道:「節級下在這裏了,正在廳上大發作,罵道:『新到配軍,如何不送常例錢來與我!』」差撥道:「我說是麼,那人自來,連我們都怪。」

  宋江笑道:「差撥哥哥休罪,不及陪侍,改日再得作杯。小可且去和他說話。」

  差撥也起身道:「我們不要見他。」

  宋江別了差撥,離了抄事房,自來點視廳上,見這節級。

  不是宋江來和這人廝見,有分教,江州城裏,翻為虎窟狼窩;十字街頭,變作屍山血海。直教撞破天羅歸水滸,掀開地網上梁山,畢竟宋江來與這個節級怎麼相見,且聽下回分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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