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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一回 張都監血濺鴛鴦樓 武行者夜走蜈蚣嶺(3)


  張青道:「二哥,你心裏如何?」

  武松道:「這個也使得,只恐我不象出家人模樣。」

  張青道:「我且與你扮一扮看。」

  孫二娘去房中取出包裹來,打開,將出許多衣裳,教武松裏外穿了。武松自看道:「卻一似與我身上做的。」

  著了皂直裰,繫了絛,把氈笠兒除下來,解開頭髮,摺疊起來,將界箍兒箍起,掛著數珠。張青、孫二娘看了,兩個喝采道:「卻不是前生注定!」

  武松討面鏡子照了,也自哈哈大笑起來。張青道:「二哥為何大笑?」

  武松道:「我照了自也好笑,我也做得箇行者。大哥,便與我剪了頭髮。」

  張青拿起剪刀,替武松把前後頭髮都剪了。詩曰:

  打虎從來有李忠,武松綽號尚懸空。
  幸有「夜叉」能說法,頓教行者顯神通。

  武松見事務看看緊急,便收拾包裹要行。張青又道:「二哥,你聽我說,不是我要便宜,你把那張都監家裏的酒器,留下在這裏,我換些零碎銀兩,與你路上去做盤纏,萬無一失。」

  武松道:「大哥見的分明。」

  盡把出來與了張青,換了一包散碎金銀,都拴在纏袋內,繫在腰裏。武松飽喫了一頓酒飯,拜辭了張青夫妻二人,腰裏跨了這兩口戒刀,當晚都收拾了。孫二娘取出這本度牒,就與他縫個錦袋盛了,教武松掛在貼肉胸前。武松拜謝了他夫妻兩個。臨行,張青又吩咐道:「二哥於路小心在意,凡事不可托大。酒要少喫,休要與人爭鬧,也做些出家人行徑。諸事不可躁性,省得被人看破了。如到了二龍山,便可寫封回信寄來。我夫妻兩個在這裏,也不是長久之計。敢怕隨後收拾家私,也來山上入夥。二哥保重保重,千萬拜上魯、楊二頭領。」

  武松辭了出門,插起雙袖,搖擺著便行。張青夫妻看了,喝采道:「果然好個行者!」

  但:前面髮掩映齊眉,後面髮參差際頸。皂直裰好似烏雲遮體,雜色絛如同花蟒纏身。額上界箍兒燦爛,依稀火眼金睛;身間布衲襖斑斕,仿佛銅筋鐵骨。戒刀兩口,擎來殺氣橫秋;頂骨百顆,念處悲風滿路。噉人羅剎須拱手,護法金剛也皺眉。

  當晚「武行者」辭了張青夫妻二人,離了大樹十字坡,便落路走。此時是十月間天氣,日正短,轉眼便晚了。約行不到五十里,早望見一座高嶺。「武行者」趁著月明,一步步上嶺來,料道只是初更天色。武行者立在嶺頭上看時,見月從東邊上來,照得嶺上草木光輝。正看之間,只聽得前面林子裏,有人笑聲,「武行者」道:「又來作怪!這般一條淨蕩蕩高嶺,有甚麼人笑語?」

  走過林子那邊去打一看,只見松樹林中,傍山一座墳庵,約有十數間草屋,推開著兩扇小窗,一個先生,摟著一個婦人,在那窗前看月戲笑。「武行者」看了,怒從心上起,惡向膽邊生,便想道:「這是山間林下出家人,卻做這等勾當!」

  便去腰裏掣出那兩口爛銀也似戒刀來,在月光下看了道:「刀卻是好,到我手裏,不曾發市,且把這個鳥先生試刀。」

  手腕上懸了一把,再將這把插放鞘內,把兩只直裰袖,結起在背上,竟來到庵前敲門。那先生聽得,便把後窗關上。「武行者」拏起塊石頭便去打門。只見呀地側首門開,走出一個道童來,喝道:「你是甚人,如何敢半夜三更,大驚小怪,敲門打戶做甚麼?」

  「武行者」睜圓怪眼,大喝一聲:「先把這鳥童祭刀!」

  說猶未了,手起處,錚地一聲響,道童的頭落在一邊,倒在地下。只見庵裏那個先生大叫道:「誰敢殺我道童!」

  托地跳將出來。那先生手掄著兩口寶劍,竟奔「武行」者。武松大笑道:「我的本事,不要箱兒裏去取,正是撓著我的癢處。」

  便去鞘裏,再拔了那口戒刀,掄起雙戒刀,來迎那先生。兩個就月明之下,一來一往,一去一回,兩口劍寒光閃閃,雙戒刀冷氣森森。鬥了良久,渾如飛鳳迎鸞;戰不多時,好似角鷹拿兔。兩個鬥了十數合,只聽得山嶺旁邊一聲響亮,兩個裏倒了一個。但見寒光影裏人頭落,殺氣叢中血雨噴。畢竟兩個裏這廝殺,倒了一個的是誰,且聽下回分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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