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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十五回 馬超大戰葭萌關 劉備自領益州牧(2)


  次日,張飛又欲下關戰馬超。人報軍師來到。玄德接著孔明。孔明曰:「亮聞孟起世之虎將,若與翼德死戰,必有一傷;故令子龍、漢升守住綿竹,我星夜來此。〔綿竹之守,借孔明口中敘出,省筆之甚。〕可用條小計令馬超歸降主公。」

  玄德曰:「吾見馬超英勇,甚愛之。如何可得?」

  孔明曰:「亮聞東川張魯,欲自立為『漢甯王』。手下謀士楊松,極貪賄賂。主公可差人從小路徑投漢中,先用金銀結好楊松,後進書與張魯雲:『吾與劉璋爭西川,是與汝報仇。不可聽信離間之語。事定之後,保汝為漢甯王。』〔劉璋許以地,孔明許以爵。二者不可得兼,舍地而取爵可也。〕令其撤回馬超兵。待其來撤時,便可用計招降馬超矣。」

  玄德大喜,實時修書,差孫乾齎金珠從小路徑至漢中,先來見楊松,說知此事,送了金珠。松大喜,先引孫乾見張魯陳言方便。〔全是金珠在那裡說話。〕

  魯曰:「玄德只是左將軍,如何保得我為漢甯王?」

  楊松曰:「他是大漢皇叔,正合保奏。」〔不是皇叔保得,而金珠可以保得。〕

  張魯大喜,便差人教馬超罷兵。孫乾只在楊松家聽回信。不一日,使者回報:「馬超言未成功,不可退兵。」〔未有奸臣在內而大將立功于外者。〕

  張魯又遣人去喚,又不肯回。一連三次不至。楊松曰:「此人素無信行,不肯罷兵,其意必反。」

  遂使人流言雲:「馬超意欲奪西川,自為蜀主,與父報仇,不肯臣於漢中。」〔全是金珠說話。〕

  張魯聞之,問計于楊松。松曰:「一面差人去說與馬超:『汝既欲成功,與汝一月限,要依我三件事。若依得便有賞,否則必誅:一要取西川,二要劉璋首級,三要退荊州兵。三件事不成,可獻頭來。』〔出下三個難題目,馬超關節不到,如何作文。〕一面教張衛點軍守把關隘,防馬超兵變。」

  魯從之,差人到馬超寨中說這三件事。超大驚曰:「如何變得恁的!」〔金珠之為物,極是善變。〕

  乃與馬岱商議:「不如罷兵。」

  楊松又流言曰:「馬超回兵,必懷異心。」〔不想金珠這等有用。〕

  於是張衛分七路軍堅守隘口,不放馬超兵入。超進退不得,無計可施。

  孔明謂玄德曰:「今馬超正在進退兩難之際,亮憑三寸不爛之舌,親往超寨,說馬超來降。」

  玄德曰:「先生乃吾之股肱心腹,倘有疏虞,如之奈何?」

  孔明堅意要去,玄德再三不肯放去。正躊躇間,忽報趙雲有書薦西川一人來降。〔接筍甚妙。〕

  玄德召入問之。其人乃建甯俞元人也,姓李名恢,字德昂。玄德曰:「向日聞公苦諫劉璋,今何故歸我?」〔照應前文。〕

  恢曰:「吾聞良禽相木而棲,賢臣擇主而事,前諫劉益州者,以盡人臣之心;既不能用,知必敗矣。今將軍仁德布於蜀中,知事必成,故來歸耳。」

  玄德曰:「先生此來,必有益於劉備。」

  恢曰:「今聞馬超在進退兩難之際。恢昔在隴西,與彼有一面之交,願往說馬超歸降,若何?」〔李恢來得湊巧,恰好做了孔明替身。〕

  孔明曰:「正欲得一人替吾一往。願聞公之說詞。」

  李恢于孔明耳畔陳說如此如此。孔明大喜,實時遣行。〔入得孔明的耳,方入得馬超的耳。〕

  恢行至超寨,先使人通姓後。馬超曰:「吾知李恢乃辯士,今必來說我。」

  先喚二十刀斧手伏於帳下,囑曰:「令汝砍,即砍為肉醬!」

  須臾,李恢昂然而入。馬超端坐帳中不動,叱李恢曰:「汝來為何?」

  恢曰:「特來作說客。」〔蔣幹一見周瑜,辨明不是說客,李恢一見馬超,妙在自說是說客。〕

  超曰:「吾匣中寶劍新磨。汝試言之,其言不通,便請試劍!」

  恢笑曰:「將軍之禍不遠矣!但恐新磨之劍,不能試吾之頭,將欲自試也!」〔先以危言動之,妙在即借他題目發揮。〕

  超曰:「吾有何禍?」

  恢曰:「吾聞越之西子,善毀者不能閉其美;齊之無鹽,善美者不能掩其醜;日中則昃,月滿則虧:此天下之常理也。今將軍與曹操有殺父之仇,而隴西又有切齒之恨;前不能救劉璋而退荊州之兵,後不能制楊松而見張魯之面;目下四海難容,一身無主;若複有渭橋之敗,冀城之失,何面目見天下之人乎?」〔李恢言語,當得金珠用,一字一金,一字一珠矣。〕

  超頓首謝曰:「公言極善,但超無路可行。」

  恢曰:「公既聽吾言,帳下何故伏刀斧手?」

  超大慚,盡叱退。〔李恢舌劍,可以退帳下之劍。〕

  恢曰:「劉皇叔禮賢下士,吾知其必成,故舍劉璋而歸之。公之尊人,昔年曾與皇叔約共討賊,〔照應二十回中事。〕

  公何不背暗投明,以圖上報父仇,下立功名乎?」

  馬超大喜,即喚楊柏入,一劍斬之,〔方雪破婚之恨。〕將首級共恢一同上關來降玄德。玄德親自接入,待以上賓之禮。超頓首謝曰:「今遇明主,如撥雲霧而見青天!」

  時孫乾已回。玄德覆命霍峻、孟達守關,便撤兵來取成都。趙雲、黃忠接入綿竹。人報蜀將劉晙、馬漢引軍到。趙雲曰:「某願往擒此二人!」

  言訖,上馬引軍出。玄德在城上管待馬超吃酒。未曾安席,子龍已斬二人之頭,獻於筵前。〔張飛顯過本事,卻用趙雲顯本事與馬超看。〕

  馬超亦驚,倍加敬重。超曰:「不須主公軍馬廝殺,超自喚出劉璋來降。如不肯降,超自與弟馬岱取成都,雙手奉獻。」〔子龍以兩顆人頭為安席之敬,馬超便欲以一座城池為進見之禮。〕

  玄德大喜。是日盡歡。

  卻說敗兵回到益州報劉璋。璋大驚,閉門不出。人報城北馬超救兵到,劉璋方敢登城望之。見馬超、馬岱立於城下,大叫:「請劉季玉答話。」

  劉璋在城上問之。超在馬上以鞭指曰:「吾本領張魯兵來救益州,誰想張魯聽信楊松讒言,反欲害我。今已歸降劉皇叔。公可納士拜降,免致生靈受苦。如或執迷,吾先攻城矣!」〔好一個請來的救星。〕

  劉璋驚得面如土色,氣倒於城上。眾官救醒。璋曰:「吾之不明,悔之何及!不若開門投降,以救滿城百姓。」

  董和曰:「城中尚有兵三萬餘人;錢帛糧草,可支一年:奈何便降?」

  劉璋曰:「吾父子在蜀二十餘年,無恩德以加百姓;攻戰三年,血肉捐於草野,皆我罪也。我心何安?不如投降以安百姓。」〔忠厚為無用之別名,非忠厚之無用,忠厚而不精明之為無用也。劉璋失豈在仁,失在仁而不智耳。〕

  眾人聞之,皆墮淚。忽一人進曰:「主公之言,正合天意。」

  視之,乃巴西西充國人也,姓譙,名周,字允南。此人素曉天文。璋問之,周曰:「某夜觀乾象,見群星聚於蜀郡;其大星光如皓月,乃帝王之象也。況一載之前,小兒謠雲:『若要吃新飯,須待先主來。』此乃預兆。〔為玄德稱帝伏筆。〕不可逆天道。」

  黃權、劉巴聞言皆大怒,欲斬之。〔譙周慣說天文,後來勸後主出降,即此人也。權、巴欲殺之,亦不為過。〕

  劉璋擋住。忽報:「蜀郡太守許靖,逾城出降矣。」

  劉璋大哭歸府。〔前不聽掛城之王累,今卻哭逾城之許靖,亦遲矣。〕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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