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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六回 呂奉先射戟轅門 曹孟德師敗淯水(4)


  次日,移於城外安歇,喚典韋就中軍帳房外宿衛,他人非奉呼喚,不許輒入。因此,內外不通。操每日與鄒氏取樂,不想歸期。〔奸雄如操,至此亦流連忘返,色之於人,甚矣哉!〕

  張繡家人密報繡。

  繡怒曰:「操賊辱我太甚!」〔張繡尚有廉恥。若使勢利無恥者,當認曹操為繼叔矣。〕

  便請賈詡商議。詡曰:「此事不可洩漏。來日等操出帳議事,如此如此。」

  次日,操坐帳中,張繡入告曰:「新降兵多有逃亡者,乞移屯中軍。」

  操許之。

  繡乃移屯其軍。分為四寨,刻期舉事。〔賈詡之謀甚細密。〕因畏典韋勇猛,急切難近,乃與偏將胡車兒商議。那胡車兒力能負五百斤,日行七百里,亦異人也。當下獻計於繡曰:「典韋之可畏者,雙鐵戟耳。主公明日可請他來吃酒,使盡醉而歸,那時某便混入他跟來軍士數內。偷入帳房,先盜其戟,此人不足畏矣。」〔既請吃酒,何不便於酒中置毒?既可偷入帳房,何不便刺典韋,且何不竟刺曹操耶?車兒計不及此,蓋天未欲死操也。〕

  繡甚喜,預先準備弓箭、甲兵,告示各寨。至期,令賈詡致意,請典韋到寨,殷勤待酒。至晚醉歸,胡車兒雜在眾人隊裡,直入大寨。〔只敘得一半。〕

  是夜,曹操於帳中與鄒氏飲酒。忽聽帳外人言馬嘶,〔捉姦的來了。〕操使人觀之。回報:「是張繡軍夜巡。」

  操乃不疑。時近二更,忽聞寨內呐喊,報說草車上火起。操曰:「軍人失火,勿得驚動。」〔不是軍人失火,只為主將要緊殺火。〕

  須臾,四下裡火起。操始著忙,急喚典韋。韋方醉臥,睡夢中聽得金鼓喊殺之聲,便跳起身來,卻尋不見了雙戟。〔暗補車兒偷戟事,省筆。〕

  時敵兵已到轅門,韋急掣步卒腰刀在手,只見門首無數軍馬,各抵長槍,搶入寨來。韋奮力向前,砍死二十餘人。馬軍方退,步軍又到,兩邊槍如葦列。韋身無片甲,上下被數十槍,兀自死戰。刀砍缺不堪用,韋即棄刀,雙手提著兩個軍人迎敵,〔以雙人當雙戟,大奇。〕擊死者八九人。〔真可謂以人治人。〕

  群賊不敢近,只遠遠以箭射之,箭如驟雨。韋猶死拒寨門。爭奈寨後賊軍已入,韋背上又中一槍,乃大叫數聲,血流滿地而死。死了半晌,還無一人敢從前門而入者。〔死典韋足拒生賊軍。〕

  卻說曹操賴典韋當住寨門,乃得從寨後上馬逃奔,只有曹安民步隨。操右臂中了一箭,馬亦中了三箭,虧得那馬是大宛良馬,熬得痛,走得快。剛剛走到淯水河邊,賊兵追至,安民被砍為肉泥。〔馬泊六死了。〕

  操急驟馬,沖波過河。才上得岸,賊兵一箭射來,正中馬眼,那馬撲地倒了。操長子曹昂,即以己所乘之馬奉操。操上馬急奔。曹昂卻被亂箭射死。〔愛將、愛子,皆死於婦人之手。〕

  操乃走脫。〔自己便走脫,只不知鄒夫人如何下落。〕

  路逢諸將,收集殘兵。

  時夏侯惇所領青州之兵,乘勢下鄉劫掠民家,平虜校尉于禁即將本部軍于路剿殺,安撫鄉民。〔為民殺兵,乃真將軍。〕

  青州兵走回,迎操泣拜於地,言於禁造反,趕殺青州軍馬。操大驚。須臾,夏侯惇、許褚、李典、樂進都到。操言於禁造反,可整兵迎之。卻說於禁見操等俱到,乃引軍射住陣角,鑿塹〔音倩。〕安營。〔儼如對敵者。〕

  或告之曰:「青州軍言將軍造反,今丞相已到,何不分辯,乃先立營寨耶?」

  於禁曰:「今賊追兵在後,不時即至。若不先準備,何以拒敵?分辯小事,退敵大事。」〔退敵正是分辯。〕

  安營方畢,張繡軍兩路殺至。於禁身先出寨迎敵,繡急退兵。左右諸將見於禁向前,各引兵擊之,繡軍大敗,追殺百餘裡。繡勢窮力孤,引敗兵投劉表去了。〔為後伏線。〕

  曹操收軍點將,於禁入見,備言青州之兵肆行劫掠,大失民望,某故殺之。操曰:「不告我,先下寨,何也?」

  禁以前言對。操曰:「將軍在匆忙之中,能整兵堅壘,任謗任勞,使反敗為勝。雖古之名將,何以加茲!」

  乃賜以金器一副,封益壽亭侯;責夏侯惇治兵不嚴之過。〔治兵不嚴,雖猛將如惇、親族如惇且不能逃其責,況不如惇者乎!〕

  又設祭祭典韋。操親自哭而奠之,顧謂諸將曰:「吾折長子、愛侄,俱無深痛,獨號泣典韋也!」〔此是曹操得人心處。然必用自說,便知其假。〕

  眾皆感歎。次日,下令班師。

  不說曹操還兵許都。且說王則齎詔至徐州,布迎接,入府開讀詔書:封布為平東將軍,特賜印綬。又出操私書。王則在呂布面前,極道曹公相敬之意,布大喜。忽報袁術遣人至,布喚入問之。使言:「袁公早晚即皇帝位,立東宮,催取皇妃早到淮南。」

  布大怒曰:「反賊焉敢如此!」

  遂殺來使,將韓胤用枷釘了,〔真獨桌請媒人矣。陳宮亦當陪吃一桌。〕遣陳登齎謝表,解韓胤,一同王則上許都來謝恩。且答書於操,欲求實授徐州牧。操知布絕婚袁術,大喜,遂斬韓胤于市曹。陳登密諫操曰:「呂布,豺狼也,勇而無謀,輕於去就。〔八字定評。〕宜早圖之。」

  操曰:「吾素知呂布狼子野心,誠難久養。非公父子,莫能究其情,公當與吾謀之。」

  登曰:「丞相若有舉動,某當為內應。」〔為後賺呂布張本。〕

  操喜,表贈陳珪秩中二千石,登為廣陵太守。登辭回,操執登手曰:「東方之事,便以相付。」

  登點頭允諾。回徐州,見呂布。布問之,登言:「父贈祿,某為太守。」

  布大怒曰:「汝不為吾求徐州牧,而乃自求爵祿。汝父教我協同曹公,絕婚公路,今吾所求,終無一獲,而汝父子俱各顯貴。吾為汝父子所賣耳!」

  遂拔劍欲斬之。登大笑曰:「將軍何其不明之甚也!」〔從容之極。〕

  布曰:「吾何不明?」

  登曰:「吾見曹公,言養將軍譬如養虎,當飽其肉,不飽則將噬人。曹公笑曰:『不如卿言。吾待溫侯如養鷹耳,狐兔未息,不敢先飽:饑則為用,飽則揚去。』〔張良以韓信、彭越、英布為虎,以絳、灌等諸將為鷹,此即借用其語,明是陳登捏出。〕某問誰為狐兔。曹公曰:『淮南袁術、江東孫策、冀州袁紹、荊襄劉表、〔此四人前文已見。〕益州劉璋、漢中張魯,〔此二人前文未見,於此處點出,為後文伏線。〕皆狐兔也。』」

  布擲劍笑曰:「曹公知我也!」〔癡人。〕

  正說話間,忽報袁術軍取徐州。呂布聞言失驚。正是:

  秦晉未諧吳越鬥,婚姻惹出甲兵來。

  畢竟後事如何,且聽下文分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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