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詩文評論 > 韻語陽秋 | 上頁 下頁
一七四


  唐大和末,閹尹恣橫,天子以擁虛器為恥。而元和逆黨未討,帝欲夷絕其類,李訓謂在位操權者皆碌碌,獨鄭注可共事,遂同心以謀。已而殺陳宏志於清泥驛,相繼王守澄、楊承和、韋元素、王踐言皆不保首領。又斸崔潭峻之棺而鞭其屍。剪除逆黨幾盡,亦可謂壯矣!意欲誅宦尹,乃複河湟歸河朔諸鎮,天子向之。鄭注雖招權納賄,然出節度隴右,欲因王守澄之葬,乘群宦臨送,以鎮兵悉誅之,謀亦未必不善。會李訓先五日舉事,遂成「甘露」之禍。世以成敗論人物,故訓、注不得為忠,至李德裕謂不可與徒隸齒,亦太甚矣。按唐史李甘與李中敏皆嘗論鄭注不可為相,故甘有封州之謫,而中敏有潁陽之歸。杜牧之贈甘詩雲:「大和八九年,訓注極虓虎。吾君不省覺,二凶日威武。喧喧皆傳言,明辰相登注。和鼎顧予雲:『我死有處所。』明日詔書下,謫斥南荒去。」又有《贈中敏詩》雲:「元禮去歸緱氏學,江充來見犬台宮。曲突徙薪人不會,海邊今作釣魚翁。」蓋深痛二公之言不行,而訓、注得恣其謀也。蓋當是時,仇士良竊國柄,勢焰熏灼,士大夫于議論之間,不敢以訓、注為是,以賈殺身之禍,故牧之之詩如此。嗚呼,東漢之季,柄在宦官,陳蕃之徒,以忠勇之資,謀殪其黨,而事亦不遂,史載其名,殆如日星。而訓、注以當時士夫畏懾士良輩,遂加以奸凶之目,而史亦以為亂人,萬世之下,無以自白,其深可痛哉!余家舊藏《甘露野史》二卷,及《乙卯記》一卷,二書之說,時相矛盾,《甘露野史》言上令訓等誅宦官,事覺反為所擒,而《乙卯記》乃謂訓等有逆謀。蓋《甘露史》出於朝廷公論,而《乙卯記》附會士良之私情也。《乙卯記》後有朱實跋尾數百言,以《乙卯》所記為非是,其說與野史同,餘故表而出之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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