觀林詩話|吳聿_學達書庫

觀林詩話

　　【觀林詩話，一卷，113則，宋吳聿著。約成書于南宋初，內容則多及于唐及北宋諸人，考辨其詩句出處、得失。吳聿字子書，楚東人。約宋高宗紹興中前後在世。嘗居都下，家有聽雨軒。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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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漢武《柏梁台》，群臣皆聯七言，或述其職，或謙敘不能，至左馮翊曰：「三輔盜賊天下尤。」右扶風曰：「盜阻南山為民災。」京兆尹曰：『外家公主不可治。』則又有規警之風。及宋孝武《華林都亭》，梁元帝《清言殿》，皆效此體。雖無規儆之風，亦無佞諛之辭，獨敘叨冒愧慚而已。近世應制，爭獻諛辭，褒日月而諛天地，恐不至。古者賡載相戒之風，於是掃地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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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謝靈運有「蘋蘋泛沈深，菰蒲冒清淺。」上句雙聲疊韻，下句疊韻雙聲。後人如杜少陵「卑枝低結子，接葉暗巢鶯。」，杜荀鶴「胡盧杓酌春濃酒，舴艋舟流夜漲灘。」溫庭筠「廢砌翳薜荔，枯湖無菰蒲。」「老媼寶稿草，愚夫輸逋租。」皆出於疊韻，不若靈運之工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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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陸龜蒙《鄴宮詞》雲：魏武平生不好香，楓膠蕙米潔宮房。可知遺令非前事，卻有餘薰在繡囊。或疑蕙不可焚，然事見《廣志》，雲：「蕙草，綠葉紫花。魏武帝以為香焚之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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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華亭船子和尚詩，少見于世，呂益柔刻三十九首於楓涇寺，雲得其父遺編中。一詩雲：歐冶銛鋒價最高，海中收得用吹毛。龍鳳繞，鬼神號，不見全年可下刀。涪翁屢用其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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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語言拘忌，莫如近世淺俗之甚。王仲宣《贈蔡子篤》詩雲：「我友雲徂。」今人以為語之大病矣。余嘗誦《飯牛歌》「長夜漫漫何時旦」，謂人曰：「此豈亦甯戚讖語耶？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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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嘗見尉遲樞《南楚新聞》雲：「薛昭緯避巢賊亂，遇舊識銀工，邀食，有『一碟膻根數十皴』之語。乃知王中令所遇食蒸豚僧詩所謂『若把膻根來比並，膻根只合吃藤條』，亦自有來處耶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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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李義山雲：「小亭閒眠微酒銷，山榴海柏枝相交。」韓致光雲：「深院下簾人晝寢，紅薔薇架對芭蕉。」皆微辭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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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庾信《鴛鴦賦》雲：昔有一雙鳳，飛來入魏宮。今成兩株樹，若個是韓馮。蓋符中切。半山《蝶》詩雲：「豈能投死為韓馮。」乃皮冰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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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鮑當有《清風集》行于世，時號鮑清風。嘗以《孤雁》詩上一钜公，亟稱之，故又號鮑孤雁。又有《貧女吟》雲：貧女臨水妝，徘徊波不定。豈敢怨春風，自無臺上鏡。深有古意。幸不遇賞音，使有所遇，又將為鮑貧女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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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《陳平傳》言：「解衣裸而佐刺船。」涪翁與洪覺範詩雲：「脫卻衲衣著蓑笠，來佐涪翁刺釣船。」似惱之太酷，而洪覺範自以為「我欲收斂加冠巾」之意，所謂欲蓋而彰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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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錢昭度詩雲：「伯禹無端教鮮食，水中魚盡不知休。」陳無己雲：「誰初教鮮食，竭澤未能休。」便覺語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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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東坡和辛字韻，至「搗殘椒桂有餘辛」，用意愈工，出人意外。然陳無已「十裡塵沉不受辛」，亦自然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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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陸韓卿《中山王孺子妾歌》雲：「安陵泣前魚。」本龍陽君事，誤以為安陵君。涪翁論「黃獨為土芋」，而雲或以為黃精，非也。蓋謂東坡雲：「詩人空腹待黃精，生事只看長柄械。」不欲顯名之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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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東坡：「幾思壓茅柴，禁網日夜急。」蓋世號市沽為茅柴，以其易著易過。周美成詩雲：「冬曦如村釀，奇溫止須臾。行行正須此，戀戀忽已無。」非慣飲茅柴，不能為此語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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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華亭並海有金山，潮至則在海中，潮退乃可遊山。有寒穴泉，甘冽與惠山相埒。穴在山麓，泉鐘其間，適與海平。而半山和華亭令唐詢十詠寒穴泉詩乃雲：「高穴與雲平。」蓋未嘗至其處也。毛澤民作《泉銘》敘半山詩雲：「泉當因此詩以名世。」然餘以為因半山詩以增重於世，則此泉之幸。若後世好事者，欲憑此詩以考寒穴所在，則失之遠矣，非泉之不幸歟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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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涪翁《讀中興碑》詩雲：「凍雨為灑前朝碑。」《楚辭》雲：「使凍雨兮灑途。」故張平子賦：「凍雨沛其灑途。」舊注雲：「凍雨，暴雨也。」巴郡暴雨為凍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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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《譚賓錄》載唐率府兵曹參軍馮光震入集賢院校《文選》，注「蹲鴟」雲：「今之芋子，即著毛蘿蔔。」又溫庭筠《乾巽子》所載不同，雲：「蕭嵩以《文選》是先代舊書，欲注『蹲鴟』雲『今芋子，乃著毛蘿蔔』。」未知孰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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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沆瀣，王逸《楚詞注》雲：「北方半夜之氣。」唐劉商《白角樽歌》雲：「或謂輕冰盛沆瀣。」注雲：「海氣也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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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婪尾聲酒，出《佛圖澄傳》。婪尾聲者，最後飲酒也。東坡《除夜》詩雲：「不辭最後飲屠蘇。」是以樂天詩以「婪」作「藍」雲：「三杯藍尾聲酒，一碟膠牙餳。」皆更歲之事。而東坡詩有「藍尾聲忽驚新火後，遨頭及要浣花前」之語，自注雲：樂天《寒食》詩雲：「三杯藍尾聲。」當是誤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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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梅聖俞詩「莫打鴨，打鴨驚鴛鴦。」之語，譏宣守笞官奴也。陳無己《戲楊理曹》詩雲：「從來相戒莫打鴨，可打鴛鴦最後孫。」疊民宣守詩雲；「一為文俗事，打鴨起鴛鴦。」皆用此也。然「起鴛鴦」三字亦有來處，杜牧之雲：「織篷眠舴艋，驚夢起鴛鴦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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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《酉陽雜俎》稱庾信作詩用《西京雜記》事，旋自改曰：「此吳均語耳，恐不足用。」今本作《葛稚川集》，劉子駿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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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每疑《古樂府》有「長跪問故夫」之語，一日讀《隋志》，至冊後之禮，皇后先拜後起，皇帝後拜先起，乃知古婦人亦伏拜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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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陳無己跋舊詞雲：「晁無咎雲：『眉山宮詞，蓋不更此境也。』余謂不然，宋玉初不識巫山神女，而能賦之，豈待更而後知也。予他文未能及人，獨於詞，自謂不減秦七黃九。而為鄉掾三年，去而複還，又三年矣，而鄉妓無欲餘之詞者，獨杜氏子勤懇不已，且雲：『所得詩詞滿篋，家多蓄紙筆墨，有暇則學書。』使不如言，其志亦可喜也，乃寫以遺之。」此下原本另起，今據原文移正。古語所謂「但解閉門留我住，主人不問是誰家」者，此語東坡《題藏春》兩絕之一。全篇雲：莫尋群玉峰頭路，休看玄都觀裡花，但解閉門留我住，主人莫問是誰家。蓋無己托為古語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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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曾逢原老於仕宦，所至以嚴憚稱。近有客舉一聯雲：「他日諸侯不敢客，如今到處欲為家。」曰：「此逢原詩也。」二十五年來，仕於州縣者鮮有能詩，乃知此老風力外，別有勝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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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杜牧之雲：「杜若芳州翠，嚴光釣瀨喧。」此以杜與嚴為人姓相對也。又有「當時物議朱雲小，後代聲名白日懸」，此乃以朱雲對白日，皆為假對，雖以人姓名偶物，不為偏枯，反為工也。如涪翁「世上豈無千里馬，人中難待九方皋。」，尤為工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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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嘗見東坡手寫《會獵》詩雲：「向不如皋閒射雉，人間何以得卿卿。」世所傳本乃作「不向如皋」，遂以為東坡誤用如皋為地名，特未嘗見寫本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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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半山雲：「不知太乙遊何處，定把青藜獨照公。」乃《上元夜戲貢父》詩。貢父時在館中，適與王嘉所載劉向上元夜天祿閣遇太乙降事相契，事見《拾遺記》。原本嘉訛家，今正。故有此句。然此事前人引用已多，特半山用得著題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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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前輩作桃花、菊詩雖多，而未見拔俗者。楊元素雲：「清香舊已親陶令，紅豔新能惑阮郎。」張敏叔雲：「但令陶令長為主，莫遺靈均錯認伊。」然世複盛傳一聯雲：「陶令歸來驚色變，劉郎去後笑開遲。」亦未為勝。但陶令歸來，劉郎去後，乃切對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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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唐人夏日詩，有「炎風生白羽，畏日隔青油」，想見歊煩之景，不在林樾之下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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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孟郊集有《四嬋娟》篇，謂花、竹、人、月也。誤見顧況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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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程文若在官，喜抄書，嘗雲：「古人以是為風流罪過，予以李義山『舉白弈棋兼把釣，不離至教事顛狂』之語作對雲：『舉白顛狂，不離至教；抄書罪過，抄書當是殺青之訛。要是風流。』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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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東坡詩有雲：「絕勝倉公飲上池。」誤以長桑君為倉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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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王武子多四言詩，間有五字句，餘最愛「抱甕拙勝巧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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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揚州僧坊有谷林堂，乃東坡命名。必至其所，然後知其名之當。棗據詩雲：下窺幽谷底，窈窕一何深。魚動起重淵，鳥驚奮高林。谷林之名，蓋出此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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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楊元素《勸酒》詩雲：「何必口辭山簡醉，但教心似屈原醒。」此語殊有味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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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秦太虛用樂天《木藤謠》「吾獨一身，賴爾為二」。作六言雲：「身與杖藜為二，影將明月成三。」真奇對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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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樂天雲：「眉月晚生神女浦，臉波春傍窕娘堤。」涪翁用此意作《漁父詞》雲：「新婦磯邊眉黛愁，女兒浦口眼波秋。」然新婦磯、女兒浦，顧況六言已作對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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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杜荀鶴詩句鄙惡，世所傳《唐風集》首篇「風暖鳥聲碎，日高花影重」者，餘甚疑不類荀鶴語。他日觀唐小人說，見此詩乃周樸所作，而歐陽文忠公亦雲耳。蓋借此引編，已行於世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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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「九原」，《檀弓》一作「九京」，涪翁兩用之雲：「九京喚起杜陵翁。」又雲：「百不試，埋九京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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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東坡名賈耘老之妾為雙荷葉，初不曉所謂。他日，傳趙德麟家所收泉南老人《雜記》，記此事雲：「兩髻並前如雙荷葉，故以名之。」荷葉髻，見溫飛卿詞：「裙拖安石榴，髻嚲偏荷葉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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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五大夫，秦爵名也。封松為五大夫，非特為五株松也。近有題範文正所植鄱陽驛中六《松》雲：「青青六大夫。」此殊可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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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都下舊無紅梅，一貴人家始移植，盛開，召士大夫燕賞，皆有詩，號《紅梅集》，傳於世。以半山「北人初未識，渾作杏花看」為冠。後東坡見雲：「何待北人太薄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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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半山雲：「窗明兩不借，榻淨一籧篨。」揚雄《方言》「絲作曰履，麻作曰不借」。崔豹《古今注》：「草履曰不借。」許慎《說文》雲：「綦或作綦，帛蒼艾色。」《詩》：「縞衣綦巾。」未嫁女所服。一曰不借，常所服禦，而人皆易有者，皆可謂之不借，不獨履也。然半山所指，乃草履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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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半山詩有用蔡澤事雲：「安排壽考無三甲。」又用退之語對雲：「收拾文章有六丁。」東坡詩有用屈原事雲：「豈意日斜庚子後。」又用鄭康成夢對曰：「忽驚歲在己辰年。」皆天設對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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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秦太虛《與花光老求墨梅書》雲：「僕方此憂患，無以自娛，願師為我作兩枝見寄，令我得展玩，洗去煩惱。幸甚。」涪翁和昊字韻《梅詩》雲：夢蝶真人貌黃槁，籬落逢花曾絕倒。雅聞花光能畫梅，更乞一枝洗煩惱。謂此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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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太虛又雲：「僕有《梅花》一詩，東坡為和。王荊公嘗書之於扇。」有見荊公扇上所書者，乃「月落參橫畫角哀，暗香消盡令人老」兩句。涪翁又愛其四句雲：清淚斑斑和在有恨，恨春相從苦不早。甘心結子待君來，洗雨梳風為誰好。曰：「《玉台》詩中，氣格高者乃能及此耳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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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涪翁雲：「江南野中，有一種小白花。木高數尺，春開，極香，野人號為鄭花。王荊公嘗求此花栽，欲作詩而隔其名，予請名曰山樊。野人采鄭花葉以染黃，不借樊而成色，故曰山樊。『海岸孤絕處，補佗落伽山。』譯者謂小白山，餘疑即此花是也。不然，何以觀音老人端坐而不去也。」此題花光《補題二絕句跋》。翁作《水仙花》詩有「山樊是弟梅是兄」，亦謂此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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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太虛《梅》詩末雲：「安得健步遠移歸，亂插繁花向晴昊。」乃用《蘇端薛複筵簡薛華醉歌》兩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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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豫章諸洪作詩，有外家法律，然不多見於世。舊傳龜父《游烏遮塔示師川》詩雲：華鯨喚起曲肱夢，行徑幽尋小雨乾。風吹龍沙江流斷，日下烏塔松陰寒。冰雪照人徐孺子，手提玉塵對西山。安得鴻崖入瓊藥，令我蜚出六合間。玉父《寄兄》詩雲：六年作別書頻至，一月相從袂又分。船宿綠波浦邊雨，客行烏泥岡上雲。陳留風俗尚可道，襄陽耆舊空複論。鴻飛沖天雁翅短，付與燕雀聊同群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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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涪翁跋半山書雲：今世唯王荊公字得古人法，自楊虛白以來，一人而已。楊虛白自雲「浮世百年今過半，校他蘧瑗十年遲。」者，荊公此二帖近之。往時李西台喜學書，題《楊少師題大字院壁後》雲：枯杉倒檜霜天老，松煙麝煤陰雨寒。我亦生來有書癖，一回入寺一回看。西台真能賞音者，今夫定林寺壁，荊公書數百字，未見賞音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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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《澠水燕譚》記張芸叟奉使遼東，宿幽州館中，有題子瞻《老人行》于壁者。聞范陽書肆，亦刻子瞻詩數十首，謂之《大蘇小集》。芸叟題其後雲：誰傳佳句到幽都，逢著君兒問大蘇。莫把文章動蠻貊，恐妨談笑臥江湖。此乃子由與坡詩。佳句二字，本雲家集，坡亦有和篇。所謂「欲問君王乞鑒湖」是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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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東坡雲：「醉眼炫紅綠。」此乃「看朱成碧顏始紅」換骨句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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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鹽官倪清，素寶東坡墨蹟數軸，如護眼目。縣官數以勢力劫之，卒不可得，取試經行中語，自榜其所居曰「薄命佳人之館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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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衣冠中有微時為小吏者，作三角亭詩，有「夜欠一簷雨，春無四面花。」之語。獻其所事，異之。使學，後果登第，今為郎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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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東坡愛玉女洞中水，既致兩瓶，恐後複取而為使者見紿。因破竹為契，使寺僧藏其一，以為往來之信，戲謂為調水符，作詩雲：欺謾久成俗，關市有契繻。誰知南山下，取水亦置符。古人辨淄澠，皎若鶴與鳧。吾今既謝此，但視符有無。常恐汲水人，智出符之餘。多防竟無及，棄置為長籲。此當與擇勝亭俱傳於好事者，非確論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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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《南史》：丘仲孚喜讀書，常以中宵鐘鳴為限。乃知半夜鐘聲，不獨見唐人詩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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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董慶夫雲：「石懋敏若頃在都下除夜作詩雲：索米長安久倦遊，寂無杯盎洗牢愁。歲除借問除何事，除盡朱顏與黑頭。人以為有昔人減盡風情之讖，明年果卒。」懋有《杼林集》行於世，可讀者，皆汪彥章詩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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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暢當詩有雲：酒喝愛江清，餘酣漱晚汀。軟沙欹坐穩，冷石醉眠醒。四句皆說醉，不覺煩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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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吳融雲：「嘯父知機先憶魚，季鷹無事已思鱸。」按虞嘯父為宋武帝侍中，帝從容問曰：「卿在門下，初不聞有獻替。」嘯父家富春，近海，謂帝望其貢獻，對曰：「天時尚暖，鯯魚蝦蚱未可致，尋當有所上獻。」帝撫掌大笑。謂為知機可乎？將子華別有所據乎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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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唐人有《訪呂逸人不遇》詩雲：「到門不解題凡鳥，愛竹何須問主人。」餘甚愛其用事，然觀其意，乃大不重其人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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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昔人有言，詩有三百四病，馬有二百八病，詩病多於馬病，信哉。高子勉能詩，涪翁與之詩雲：「更能識詩家病，方是我眼中人。」此亦苦口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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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王立之雲：「潘邠老《望漢陽》詩雲：『兩屐上層樓，一目略千里。』說者雲著屐豈可登樓，餘以為不然。殷浩王胡之徒，秋夜登武昌南樓，聞亟道中屐聲甚夥，定是庾公，俄而率左右十許人步來，非著屐登樓耶？亟道，今所謂胡梯是也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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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唐《教坊記》雲：「平人女以容色選入內者，原本女訛奴，今據《教坊記》正。教習琵琶、三弦、箜篌、箏者，原本三訛五，今據《教坊記》正。謂之搊彈家。」杜少陵詩有「弦管罷搊彈」之句。管非搊彈之物，或改為「弦管罷吹彈」，或改為「弦索罷搊彈」，然皆非本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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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一僧問王茂公雲：「凡花皆經歲複開，東坡何為獨于梅花言返魂香耶？」茂公雲：「以梅花清絕能醒人，非餘花可比故耳。」遂引蘇德歌及聚窟洲返魂香事為證。僧來從餘借二書驗之，皆與梅花了不相關，遂憾茂公之欺。余為言其事見韓偓《金鑾密紀》，出內廷詩，有「玉為通體尋常見，香駝運動容易回。」之語。其題雲：「嶺南梅花，一歲再發。故作此詩，題於花下。」東坡雲：「返魂香入嶺頭梅。」僧遂釋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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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劉向《列女傳》，以為《式微》之詩，二人所作，一在中露，一在泥中，衛之二邑也。或者以為聯句始此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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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有題金陵永慶招提壁雲：「余從師川同句法，師川舉近詩雲：『人言春事已，我言未遽央。試向後湖去，菰葉如許長。』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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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半山酷愛唐樂府「雨打梨花深閉門」之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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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半穀雲：「余從半山老人得古詩句法雲：『春風取花去，酬我以清陰。』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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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半山嘗于江上人家壁間見一絕雲：一江春水碧揉藍，船趁歸潮未上帆。渡口酒家賒不得，問人何處典春衫。深味其首句，為躊躇久之而去。已而作小詞，有「平漲小橋千幛抱，揉藍一水縈花草」之句，蓋追用其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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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李光祿元亮，兄弟數人皆雋才。元亮作《吊項羽賦》，追古作者。世稱其詩有「可憐三萬六千日，長作東西南北人」之句，特鼎中之一臠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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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陸龜蒙有《蓬傘》詩雲：吾江善編蓬，圓者柄為傘。所至以自隨，清陰覆一墠。自吾為此計，蓑笠義若短。何須詣亭陰，風雨皆足緩。此三家村擇勝亭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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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元次山自序雲：「帶笭箵而畫船。」注丁郎、桑荒切，今韻中不收。歐文忠公與涪翁皆於清字韻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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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溫庭筠記狐書兩篇，其一詞曰：正色鴻濛，神司化伐。穹施後承，光負懸設。哎論吐萌，垠倪斫截。迷腸郗曲，䨴零霾曀。雀毀龜水，犍馳禦窟。拿尾群狐，袾袾哳哳。湣用秘功，以嶺以穴。抱薪代櫟，莽野萬茁。順律則祥，拂倫唯孽。壯虛無有，頤咽蕊屑。肇素未來，武尋輪轍。其二詞曰：五行七曜，成此撒餘。上帝降靈，歲且涒塗。蛇蛻其皮，君亦神據。九九六六，束身天除。何以充喉，吐納太虛。何以蔽踝，霞褂雲袽。哀爾浮生，擲此荒墟。吾複浩氣，還形之初。在帝左右，道濟忽諸。題雲：應天狐超異科策八道，後文繁雜不載。事見《乾撰子》。東坡喜錄鬼語，便是人道不到處，信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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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半山《酴醾金沙》詩雲：「我無丹白看如夢，人有朱鉛見即愁。」孫思邈雲：「苟丹白存於心中，即神靈如不降。」其用事精切如此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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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東坡在湖州，甲寅年，與楊元素張子野陳令舉，由苕霅泛舟至吳興。東坡家尚出琵琶，並沈沖宅犀玉共三面胡琴。又州妓一姓周，一姓邵，呼為「二南」。子野賦《六客辭》，後子野令舉孝叔化去，唯東坡與元素公擇在爾。元素因作詩寄坡雲：仙舟遊漾霅溪風，三奏琵琶一艦紅。門望喜傳新政異，夢魂猶憶舊歡同。二南籍裡知誰在，六客堂中已半空。細問人間為宰相，爭如願住水晶宮。天池問盧杞：「願住水晶宮？願為人間宰相？」杞對曰：「願作人間宰相。」遂不得天興有水晶宮之號，故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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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楊元素疏論半山雲：「臣竅見唐賢，多以所為之文，見其人生平行事，如蓍蔡之不謬。如李紳作《閔農》詩，當時文士稱其有宰相器。韓愈稱歐陽詹亦曰：『讀其書，知其慈孝最隆也。』近世丁謂詩有『天門深九重，終當掉臂入』，王禹你讀之曰：『入公門，猶鞠躬如也。天門豈可掉臂入乎？此人必不忠。』後果如其言。臣聞王安石文章之名久矣。嘗聞其詩曰：『今人未可非商鞅，商鞅能令政必行。』今睹其行事，已頗類矣。願陛下詳其言而防其志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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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半山晚年所至處，輒書窗屏間雲：「當時諸葛成何事，只合終身作臥龍。」蓋痛悔之詞，此乃唐薛能詩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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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沈休文《鐘山應西陽王教》一首五章，第四章用兩足字韻。上雲：「多值息心侶，結架山之足。」下雲：「所願從之游，寸心於此足。」一章才四韻，而兩韻同一字。又陸士衡《擬古》一篇，用兩音字。前雲：「思君徽與音。」後雲：「歸雲難寄音。」東坡一詩用兩耳字。雲：「二義不同，故得重用。」又涪翁一詩壓兩朋字雲：「大府佳友朋。」「歸鳥求其朋。」又有一詩用兩扁字韻：「責任媲和扁。」「持斷問輪扁。」自注雲：「複有此一韻，事異似不類出此也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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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「雞鳴高樹巔」，古縣錄詩也。縣錄當是樂府之訛。而陸士衡陶淵明皆用之。士衡對用「虎嘯深谷底」，淵明以對「犬吠深巷中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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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古人五字，往往句有相犯者。如潘安仁王仲宣皆雲：「但愬杯行遲。」曹子建應德璉皆雲：「公子敬愛客。」李少卿雲：「行人懷往路。」蘇子卿雲：「征夫懷往路。」左太沖雲：「綠葉日夜黃。」張景陽雲：「密葉日夜疏。」《古詩》：「秋草淒以綠。」又：「秋草萋更碧。」謝玄暉又雲：「春草秋更綠。」如此者眾，不可悉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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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《西征賦》惡謔博字韻一聯雲：「成七國之稱亂，翻助逆而誅錯。」李善注雲：「錯，七故反，今協韻七各反。」然今時人讀晁錯為黽錯，七各反，則以為不識字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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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何邵贈張華雲：「在昔同班列，今者並園墟。」華答邵雲：「自昔同寮寀，於今此園廬。」今之酬和者如此，人必以為笑資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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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江文通學李陵等《雜體》三十首，內學休上人《怨別》一首，有「日暮碧雲合，佳人殊未來」之句，後人便以為休上人語。其末又有「桂水日千里，因之平生懷」之句，唐《東觀記》又以為太子家令沈約詩。所謂文通錦，割截殆盡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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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鮑明遠《升天行》雲：「九籥隱丹經。」李善雲：「《易緯》注：齊魯之間，名門戶及藏器之管曰籥。以藏經而丹有九轉，故曰九籥。」此可笑也。天門有九，故曰九籥。涪翁雲「九籥天闕守夜叉」是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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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世所傳「一日看除目，終年損道心」之語，乃姚合《武功縣》詩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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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唐人多作五粒松詩，有以五粒為鬣者。大歷時，監察禦史顧惜《我國記》雲：「松樹大連抱，有五粒子，形如桃仁而稍小。皮硬，中有仁。取而食之，味如胡桃，浸酒療風。」然則松名五粒者，以子名之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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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贈人詩多用同姓事。如東坡贈鄭戶曹雲：「公業有田常乏食，廣文好客竟無氈。」又贈蔡子華雲：「莫尋唐舉問封侯，但遣麻姑為爬背。」涪翁和東坡詩雲：「人間化鶴三千歲，海上看羊十九年。」陳無己贈何郎中雲：「已度城陰先得句，不應從俗未忘葷。」唯徐師川贈張仁雲：「詩如雲態度，人似柳風流。」尤為工也。又半山與劉發詩雲：「何妨過我論奇字，亦複令公見異書。」則又用彼我兩姓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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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杜詩雲：「江蓮搖白羽，天棘夢青絲。」世不曉其用夢字，餘考之，蓋蔓字訛而為夢耳。何遜《王孫游》「日碧草蔓絲」是也。天棘，天門冬也，如蘹香而蔓生。或以為柳，誤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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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《樹萱錄》雲：「杜工部詩，世傳骨氣高峭，如爽鶻摩霄，駿馬絕地。」又唐人謂李賀文體，如崇岩峭壁，萬仞崛起。又《摭言》載趙牧效李長吉歌詩，自謂蹙金結繡而無痕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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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東坡詩有「灩翻白獸樽中酒，歸煮青泥坊底芹」，為貶謫者設也。《續仙傳》載一神仙詩，有「灩翻王母九霞觴，謫向人間作酒狂」之語，蓋用此耳。灩，一本作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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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殷芸《小說》載《馬融列傳》雲：「融善鼓琴，吹笛之聲一發，得蜻蛚出吟，有如相和。」原脫如字，據《續談助》所錄殷芸小說補。蜻蛚，蔡邕《月令章句》以為蟋蟀。馬融《長笛賦》：「有洛客舍逆旅，吹笛為《氣出精列》、《相和》。」李善雲：「《歌錄》曰：『古相和歌十八曲，《氣出》一，《蜻蛚》二，古曲。』」據《文選》，當注作《氣出》一，《精列》二。魏武帝集有《氣出》《精列》二古曲。則殷芸所載，不唯謬甚，亦可笑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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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丁晉公《築球》詩，世稱曲盡形容之妙。如半山《觀棋》詩雲：旁觀各技癢，竊議兒女囁。諱輪寧斷頭，悔悟乃搏頰。亦曲寫人情之妙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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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東坡《王平父哀詞》雲：「已知毅豹為均死，未識荊凡定孰存。」雖拘詩律，易楚為荊。然古人多以荊楚二字互用，如後漢《臧洪論》雲：「可謂懷哭秦之節，存荊則未也。」亦不雲楚而雲荊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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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陸龜蒙《謝人詩卷》雲：「談仙忽似朝金母，說豔渾如見玉兒。」杜牧之雲：「粉毫唯畫月，瓊尺只裁雲。」「美似狂酲初啖蔗，快如衰病得觀濤。」涪翁：「清似釣船聞夜雨，壯如軍壘動秋鼙。」論用事之工，半山為勝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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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諸晁酬和柳字韻詩，至三四反不困，蓋篇篇可觀。「世已乏知音，何勞問迭柳。」尤為工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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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孫興公《天臺山賦》有「赤城霞起而建標，瀑布飛流而界道」之語，為當時所推。後庚信數用其語，作《瑋禪師碑》雲：「游極箕張，建標霞起。」又《襄州鳳林寺碑》雲：「幹霄秀出，建標霞起。」至徐凝作《廬山瀑布》詩雲：「一條界破青山色。」蓋亦用瀑布界道之語，乃爾鄙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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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鳳之九苞，一曰口包命，二曰心合度，三曰耳聰達，四曰舌屈伸，五曰色光采，六曰冠矩朱。七曰矩銳鉤，八曰音激揚，九曰腹文戶。涪翁《和蕭元禮》詩雲：「歸鳳求凰振九苞。」自注乃雲：「苞，尾聲也。」未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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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鮑照雲：「傷禽惡弦驚，倦客惡離聲。」「斷腸聲裡無形影，畫出無聲亦斷腸。」蓋以此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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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樂天雲：「近世韋蘇州歌行，才麗之外，頗近興諷。其五言詩文，又高雅閒淡，自成一家之體，今之秉筆者，誰能及之。」故東坡有「樂天長短三千首，卻愛韋郎五字詩。」之句。然樂天既知韋應物之詩，而乃自甘心於淺俗，何耶？豈才有所限乎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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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顏魯公雲：「夕照明村樹。」僧清塞雲：「夕照顯重山。」顧非熊雲：「斜日曬鄰桑。」杜牧雲：「落日羨樓臺。」半山雲：「返照媚林塘。」皆不若嚴維「花塢夕陽遲」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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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杜牧詩喜用「縆」字：「半月縆雙臉」，「如日月縆升」，「日痕縆翠獻」，「孤直縆月定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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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牧又多以竹雨比羽林，《栽竹》詩雲：「歷歷羽林影。」又：「竹岡森羽林。」《大雨行》：「萬里橫亙羽林槍。」又：「雲林寺外逢猛雨，林黑山高雨腳長。曾奉郊官近為侍，分明㧐㧐羽林槍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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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一日，璉公與餘書，紙尾聲批雲：「比雨過，庵前後竹萌戢戢，取以充庖，頗覺有味。因誦東坡『我與何曾同一飽，不知何苦食雞豚』之語。時敏聞同槃，亦雲：『白湯澆飯肥腯腯，吃肉一把骨。』相與大笑，噴飯滿案。」因書及此，庶知庵中亦不寂寥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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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樂府有風人詩，如「圍棋燒敗絮，著子故衣然」之類是也。然或一句托一物耳。獨楊元素《荷花》借字詩四韻，全托一物，尤為工也。詩雲：香豔憐渠好，無端雜芰窠。向來因藕斷，特地見絲多。實有終成的，露搖爭奈何。深房蓮底味，心裡苦相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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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文忠公詩有「春深桃李作絪縕」，又「欲晴花氣漸絪縕」（一作氤氳）。皆麗句也。絪縕，厚貌。今四聲韻。縕，烏昆切，赤之間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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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錢伯瞻有侍兒，妙麗為一時衣冠家桃李之冠，故時人號花王，即東坡涪翁賡和蓬字韻詩所謂「安得春筍手，為我剝蓮蓬」者也。名倩奴。坡與涪翁詩，皆曰《情人詠》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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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《西京雜記》雲：「以酒為書滴，取其不冰。以玉為研，亦取其不冰。」賀方回詞雲：「羅帷映月，玉研生冰。」似失契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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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李覯泰伯，江西人。作《非孟子》書。有高世之論。無盡讀其所作《新成院記》詩雲：昔讀盱川集，嘗聞泰伯賢。新成文刻在，往事野僧傳。氣格終驚俗，光芒冷貫天。田翁不知價，祇得十千錢。蓋僧雲時以十千潤筆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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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予家有聽雨軒，嘗集古今人句。杜牧之雲：「可惜和風夜來雨，醉中虛度打窗聲。」賈島雲：「宿客不來過半夜，獨聞山雨到來時。」歐陽文忠公：「芳叢綠葉聊須種，猶得蕭蕭聽雨聲。」王荊公：「深炷爐香閉齋閣，臥聞簷雨瀉高秋。」東坡：「一聽南堂新瓦響，似聞東塢小荷香。」陳無己雲：「一枕雨窗深閉閣，臥聽叢竹雨來時。」趙德麟雲：「臥聽簷雨作宮商。」尤為工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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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東坡詩有「厭小人羹」者，蓋用穎考叔之語：「小人有母，皆嘗小人之食矣，未嘗君之羹。」然初不雲小人羹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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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反語，其來遠矣，晉宋間尤尚。今都下有三番四番語，亦此類。往過宛丘道中，逆旅壁間見畫一婦人鞋樣，下題雲：「不信但看羊子解，便須信道菊兒姜。」雖是鄙語，亦殊精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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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餘在都下，嘗對客語古人詩集中，可采而不見傳記者甚多。如杜牧之一絕句，題下注雲：「李鄂州愛酒，情地閒雅。」坐有新第者，問予「情地閒雅」可對甚，予答雲：「可對『性天高明』。」旁坐有解其意者，為之絕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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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《南史》載謝朓長五言詩，沈約常雲：「二百年來無此作。」

　　又顏黃門記劉孝綽當時既有重名，無所與讓，唯服謝朓。常以謝朓詩置幾案間，動靜輒諷詠。

　　又《談藪》載梁高祖重陳郡謝朓詩，曰：「不讀謝朓詩三日，口臭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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