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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五回 吳用使時遷偷甲 湯隆賺徐寧上山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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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總批 :蓋耐庵當時之才,吾直無以知其際也。其忽然寫一豪傑,即居然豪傑也;其忽然寫一奸雄,即又居然奸雄也;甚至忽然寫一淫婦,即居然淫婦。今此篇寫一偷兒,即又居然偷兒也。人亦有言:非聖人不知聖人。然則非豪傑不知豪傑,非奸雄不知奸雄也。耐庵寫豪傑,居然豪傑,然則耐庵之為豪傑可無疑也。獨怪耐庵寫奸雄,又居然奸雄,則是耐庵之為奸雄又無疑也。雖然,吾疑之矣。夫豪傑必有奸雄之才,奸雄必有豪傑之氣;以豪傑兼奸雄,以奸雄兼豪傑,以擬耐庵,容當有之。若夫耐庵之非淫婦、偷兒,斷斷然也。今觀其寫淫婦居然淫婦,寫偷兒居然偷兒,則又何也?噫噫。吾知之矣!非淫婦定不知淫婦,非偷兒定不知偷兒也。謂耐庵非淫婦非偷兒者,此自是未臨文之耐庵耳。夫當其未也,則豈惟耐庵非淫婦,即彼淫婦亦實非淫婦;豈惟耐庵非偷兒,即彼偷兒亦實非偷兒。經曰:「不見可欲,其心不亂。」群天下之族,莫非王者之民也。若夫既動心而為淫婦,既動心而為偷兒,則豈惟淫婦偷兒而已。惟耐庵於三寸之筆,一幅之紙之間,實親動心而為淫婦,親動心而為偷兒。既已動心,則均矣,又安辯泚筆點墨之非人馬通姦,泚筆點墨之非飛簷走壁耶?經曰:「因緣和合,無法不有。」自古淫婦無印板偷汲法,偷兒無印板做賊法,才子亦無印板做文字法也。因緣生法,一切具足。 是故龍樹著書,以破因緣品而弁其篇,蓋深惡因緣;而耐庵作《水滸》一傳,直以因緣生法,為其文字總持,是深達因緣也。夫深達因緣之人,則豈惟非淫婦也,非偷兒也,亦複非奸雄也,非豪傑也。何也?寫豪傑、奸雄之時,其文亦隨因緣而起,則是耐庵固無與也。或問曰:然則耐庵何如人也?曰:才子也。何以謂之才子也?曰:彼固宿講于龍樹之學者也。講于龍樹之學,則菩薩也。菩薩也者,真能格物致知者也。 讀此批也,其于自治也,必能畏因緣。畏因緣者,是學為聖人之法也。 傳稱「戒慎不睹,恐懼不聞」是也。其於治人也,必能不念惡。不念惡者,是聖人忠恕之道也。傳稱「王道平平,王道蕩蕩」是也。天下而不乏聖人之徒,其必有以教我也。 此篇文字變動,又是一樣筆法。如:欲破馬,忽賺槍;欲賺槍,忽偷甲。 由馬生槍,由槍生甲,一也。呼廷既有馬,又有炮,徐寧亦便既有槍,又有甲。呼延馬雖未破,炮先為山泊所得;徐寧亦便槍雖未教,甲先為山泊所得,二也。贊呼延踢雪騅時,凡用兩「那馬」句,贊徐甯賽唐猊時,亦便用兩「那副甲」句,三也。徐家祖傳槍法,湯家卻祖傳槍樣;二「祖傳」字對起,便忽然從意外另生出一祖傳甲來,四也。于三回之前,遙遙先插鐵匠,已稱奇絕;卻不知已又於數十回之前,遙遙先插鐵匠,五也。 寫時遷人徐守家,已是更余,而徐甯夫妻偏不便睡;寫徐甯夫妻睡後,已入二更余,而時遷偏不便偷。所以者何?蓋制題以構文也。不構文而僅求了題,然則何如並不制題之為愈也。 前文寫朱仝家眷,忽然添出令郎二字者,所以反襯知府舐犢之情也。此篇寫徐甯夫妻,忽然又添出一六七歲孩子者,所以表徐氏之有後,而先世留下鎮家之甲定不肯漫然輕棄於人也。作文向閑處設色,惟毛詩及史遷有之,耐庵真正才子,故能竊用其法也。 寫時遷一夜所聽說話,是家常語,是恩愛語,是主人語,是使女語,是樓上語,是寒夜語,是當家語,是貪睡語。句句中間有眼,兩頭有棱,辨只死寫幾句而已。 寫徐家樓上夫妻兩個說話,卻接連寫兩夜,妙絕,奇絕! 湯隆、徐寧互說紅羊皮匣子,徐甯忽向內裡增一句雲:「裡面又用香綿裹住。」湯隆便忽向外面增一句雲:「不是上面有白線刺著綠雲頭如意,中間有獅子滾繡球的?」只「紅羊皮匣子」五字,何意其中又有此兩番色澤。 知此法者,賦海欲得萬言,固不難也。 由東京至山泊,其為道裡不少,便分出三段賺法來,妙不可言。 正賺徐甯時,只用空紅羊皮匣子;及嫌過徐寧後,卻反兩用雁翎砌就圈金賽唐猊甲。實者虛之,虛者實之,真神掀鬼踢之文也。」 話說當時湯隆對眾頭領說道:「小可是祖代打造軍器為生。先父因此藝上遭際老種經略相公,得做延安知寨。先朝曾用這『連環甲馬』取勝。欲破陣時,須用『鉤鐮槍』可破。湯隆祖傳已有畫樣在此,若要打造,便可下手。「未有槍法,已有槍樣,未有教槍人,先有打槍手,又是一樣出題法。○槍法祖傳,槍樣亦祖傳,下因別生出一樣祖傳寶貝來,妙絕。」湯隆雖是會打,卻不會使。「忽然一擒,忽然一縱,筆勢變動。」若要會使的人,只除非是我那個姑舅哥哥。「不必姑舅哥哥也,先寫是姑舅哥哥者,為便於得知藏甲之處也。」會使這鉤鐮槍法,只有他一個教頭。他家祖傳習學,不教外人。「此三句見非徐寧不可。」或是馬上,或是步行,都有法則;「此三句見非教使不可。」端的使動,神出鬼沒!」「一個人贊。」說言未了,林沖問道:「莫不是見做金槍班教師徐甯?」「湯隆稱歎半日,卻忽然換林衝口出其名字,雖為東京二字關鎖,然文勢亦極為動也。」湯隆應道:「正是此人。」林沖道:「你不說起,我也忘了。這徐甯的『金槍法,』「先襯一句作賓。」『鉤鐮槍法,』「次出主。○湯隆獨贊鉤鐮者,為破呼延計也;林沖並贊金槍者,為識徐寧注也。」端的是天下獨步。在京師時與我相會,較量武藝,彼此相敬相愛;「又一個人贊。○不惟贊徐寧,兼複自贊矣,妙筆。」只是如何能 夠得他上山?」湯隆道:「徐甯祖傳一件寶貝,「徐既祖傳他法,湯又祖傳槍樣,則破呼延固必用鉤鐮,而教鉤鐮固必賺徐寧矣。今便就兩上祖傳上,再生出一個祖傳來,成此一篇絕妙奇文,則真正憑空結撰之才也。」世上無對,乃是鎮家之寶。湯隆比時曾隨先父知寨往東京視探姑母時,多曾見來,是一副雁翎砌就圈金甲,「寫得活現。○上是眼見,下是耳聞,妙絕。」這副甲,「一句這副甲。○贊踢雪烏騅時,用兩那馬句;贊雁翎金甲時,用兩這甲句,各成異樣花色。」披在身上,又輕又穩,「四字寫出一副妙甲來。○輕是甲之材,穩是甲之德。」刀劍箭矢急不能透;「此句補贊入上四字內。」人都喚做『賽唐猊。』」「名色奇妙。」多有貴公子要求一見,造次不肯與人看。「此句既顯徐寧極愛,又顯湯隆獨知。」這副甲「又一句這副甲。」是他的性命;「五字寫愛甲入神,然正為追賊作地也。」用一個皮匣子盛著,直掛在臥房梁上。「非姑舅兄弟,何從得知?」若是先對付得他這副甲來時,不由他不到這裡。」 吳用道:「若是如此,何難之有?放著有高手弟兄在此。「耐庵用人之法如此。」今次卻用著鼓上蚤時遷去走一遭。」時遷隨即應道:「只怕無此一物在彼;若端的有時,好歹定要取了來。」湯隆說:「你若盜得甲來,我便包辦賺他上山。」宋江問道:「你如何去賺他上山?」湯隆去宋江耳邊低低說了數句。宋江笑道:「此計大妙!」吳學究道:「再用得三個人,同上京走一遭。一個到東京收買煙火藥料並炮內用的藥材,「百忙中忽然插出別事,妙筆。」兩個去取淩統領家老小。」「妙筆。」彭圯見了,便起身稟道:「若得一人到潁州取得小弟家眷上山,實拜成全之德。」「上文百忙中忽然插出二事,雖與偷甲無涉,然猶是東京順帶之事。或此句則並不關東京矣,亦就百忙中一齊插出,不惟妙筆,真奇筆也。」宋江便道:「團練放心。便請二位修書,小可自教人去。」便喊楊林可將金銀書信,帶領伴當,前往潁州取彭圯將軍老小;薛永扮作使槍棒賣藥的,往東京取淩統領老小;李雲扮作客商,同往東京收買煙火藥料等物;樂和隨湯隆同行,又挈薛永往來作伴;一面先送時遷下山去了。「看他寫眾人起身,又分作三次,不肯作一率筆。」次後且叫湯隆打起一把鉤鐮槍做樣,「入下偷甲文既畢,即徐寧已到山寨矣,打槍安頓此處,妙絕。」卻教雷橫提調監督。「新鐵匠下又陪出一舊鐵匠,奇不可言。○倒插鐵匠于三回之前,已謂奇不可言,又豈知先已倒插一位於數十回之前耶?」——原來雷橫祖上,也是打鐵出身。再說湯隆打起鉤鐮槍樣子教山寨裡打造軍器的照著樣子打照,自有雷橫提督,不在話下。 大寨做個送路筵席,當下楊林、薛永、李雲、樂和、湯隆辭別下山去了。「第二番起身。」次日又送戴宗下山往來探聽事情。「第三番起身。」這段話,一時難盡。 這裡且說時遷「便用此等字法,妙。」離了梁山泊,身邊藏了暗器,諸般行頭,在路拖邐來到東京,投個客店安下了;次日,踅進城來,尋問金槍班教師徐甯家。有人指點道:「入得班門裡,靠東第五家黑角子門便是。」「如畫。」時遷轉入班門裡,「班門。」先看了前門;「前門。」次後踅來相了後門,「後門。」見是一帶高牆,「牆。」牆裡望見兩間小巧樓屋,「樓。」側首卻是一根戧柱。「戧柱。○每欲畫出一篇絕妙文字,必先向前文一一將應用字眼逐件排出,如棋家先列後著也。」時遷看了一回,又去街坊問道:「徐教師在家裡麼?」人應道:「直到晚方歸家,五更便去內裡隨班。」「明日五更事,鄰舍隔晚先說,便見不是捏湊之文。」時遷叫了「相擾,」且回客店裡來,取了行頭,藏在身邊,分付店小二道:「我今夜多敢是不歸,照管房中則個。」小二道:「但放心自去,這裡禁城地面,並無小人。」「劈面注射語,讀之絕倒。○與瓦官寺和尚對魯智深說:那裡似個出家人,只像綠林中強盜一般,是一樣文法。」 時遷再入到城裡買了些晚飯吃了,卻踅到金槍班徐寧家左右看時,沒有一個好安身處。「入手忽作一跌,令人吃驚。」看看天色黑了,時遷捵入班門裡面。「一層。」「眉批: 第一節,時遷捵入班門。」是夜,寒冬天色,卻無月光。「不惟點出時景,亦複安放時遷一夜。」時遷看見土地廟後一株大柏樹,便把兩隻腿夾定,一節節爬將樹頭頂上去,騎馬兒坐在枝柯上,「又一層。」「眉批:第二節,時遷上樹。」捎捎望時,只見徐寧歸來,望家裡去了。「只見如畫。」只見班裡兩個人提著燈籠出來關門,把一把鎖鎖了,各自歸家去了。「只見如畫。○第一只見是主,第二只見是賓,第三只見賓主雙亡。只此小小一段,便是妙絕之文。」早聽得譙樓禁鼓,卻轉初更。「初更。」雲寒星斗無光,露散霜花漸白。只見班裡靜悄悄地,「只見如畫。只見徐寧歸家,只見兩人關門,只見靜悄悄地。前兩只見,是有所見;後一只見,是無所見。活畫出做賊人眼中節次。」卻從樹上溜將下來,踅到徐甯後門邊,從牆上下來,不費半點氣力,爬將過去,「又一層。」「眉批:第三節,時遷下樹,爬過牆伏廚外。」看裡面時,卻是個小小院子。時遷伏在廚房外張時,見廚房下燈明,兩個婭嬛兀自收拾未了。「是收拾將了之辭,便省卻徐甯夫妻吃晚飯一段也。」時遷卻從戧柱上盤到膊風板邊,「眉批: 第四節,時遷從戧柱上樓簷。」伏做一塊兒,張那樓上時,見那金槍手徐甯和娘子對坐爐邊向火,「寫出寒景。」懷裡抱著一個六七歲孩兒。「寫出不是便睡光景,妙絕。○徐甯有兒妙。前朱仝有兒,所以能推知府愛子之心;此徐甯有兒,所以寶惜幾世留傳之甲也。」時遷看那臥房裡時,見梁上果然有個大皮匣拴在上面;「指出正經題目。○張見皮匣是主,並張見弓箭、腰刀、衣服是賓。張見皮匣後,又必張見弓箭、腰刀、衣服者,多恐單寫皮匣,便令房中寒儉也。○賊眼中無所不見,寫來如畫。」房門口掛著一副弓箭,一口腰刀;衣架上掛著各色衣服;「上張見皮匣是主,此又張見弓箭、腰刀,衣服,乃賓也。然亦活襯出內裡隨直裝束來。」徐寧口裡叫道:「梅香,你來與我折了衣服。」「上寫弓箭、腰刀,衣服,只是陪伴皮匣,使不寂寞耳。此忽然便就三句內抽出衣服一句來,另自細細描寫一通,以見本日真從內裡隨直出來。卻又句句恰與匣中金甲先作映襯,別成異樣色澤也。」下面一個婭嬛上來,就側首春臺上先折了一領柴繡圓領;「一。」又折一領官綠襯裡襖子「二。」並下面五色花繡踢串,「三。」一個護項彩色錦帕,「四。」一條紅綠結子並手帕一包;「五。」另用一個小黃帕兒,包著一條雙獺尾荔枝金帶;「六。○此六句與金甲映襯。」共放在包袱內,「此一句與皮匣映襯。」把來安在烘籠上。「此一句與梁上映襯。」時遷多看在眼裡。「本為梁上匣中金甲而來,卻反看了烘籠上包袱內許多衣服,做賊真有如此苦事。」 約至二更以後,「二更交三更。」徐寧收拾上床。娘子問道:「明日隨值也不?」「妮妮如畫。」徐寧道:「明日正是天子駕幸龍符宮,須用早起五更去伺候。」「不惟說明日出去必早之故,亦並說明日歸來獨遲這故矣。」娘子聽了,便分付梅香道:「官人明日要起五更出去隨班;你們四更起來燒湯,安排點心。」「只一五更隨直,街上鄰舍先說,隔夜娘子又先說,妙絕。○向火弄兒、折衣服後,偏問此一段話,便令匆匆早睡有故。」時遷自付道:「眼見得梁上那個皮匣便是盛甲在裡面。我若趕半夜下手便好。——倘若鬧起將來,明日出不得城,卻不誤了大事?.....。且捱到五更裡下手不遲。」「偏寫作不便偷。○此篇是全副賊文章,故上寫賊眼腦,此寫賊心肝,後寫賊手腳也。」聽得徐甯夫妻兩口兒上床睡,「一聽得字。」兩個婭嬛在房門外打鋪。「若作一礙,令人吃驚。」房裡桌上卻點著碗燈。那五個人都睡著了。兩個梅香一日伏侍到晚,精神困倦,齁齁打呼,「活畫小兒女。」時遷溜下來,去身邊取個蘆管兒,就窗櫺眼裡,只一次,把那碗燈早吹滅了。「又一層。」「眉批:第五節,時遷溜至樓窗外。」 看看伏到四更左側,「四更。」徐寧起來,便喚婭嬛起來燒湯。那兩個使女從睡夢裡起來,「活畫小兒女。」看房裡沒了燈,叫道:「呵呀!今夜卻沒了燈!」徐寧道:「你不去後面討燈等幾時!」「極似下半句催促梅香,卻不知上半句引逗時遷也,妙絕。」那個梅香開樓門下胡梯響。時遷聽得,「二聽得字。」卻從柱上只一溜,來到後門邊黑影裡伏了。「又一層。」「眉批: 第六節,時遷仍從戧柱溜下伏後門外。」聽得婭嬛正開後門出來便去開牆門,「三聽得字。○只見他去開牆門,不知他去討火,寫得妙絕。」時遷卻潛入廚房裡,貼身在廚桌下。「又一層。」「眉批:第七節,時遷潛入廚房伏廚桌。」梅香討了燈火入來,又去關門,「閑細之筆。」卻來灶前燒火。這使女便也起來生炭火上樓去。「一上去。○又寫出寒景。」多時湯滾,捧麵湯上去,「二上去。」徐寧洗漱了,叫燙些熱酒上來。「寫出寒景。」婭嬛安排肉食炊餅上去,「三上去。○炭火上去,麵湯上去,肉食上去,三上去字,都是廚桌下人分中語。」徐寧吃罷,叫把飯與外面當值的吃。「又有此閑細之筆。」時遷聽得徐寧下來叫伴當吃了飯,背著包袱,拿了金槍出門。「四聽得字。○二十四字句。」兩個梅香點著燈送徐寧出去。「不惟時事如畫,亦為遣開梅香,便於時遷入來耳。」時遷卻從廚桌下出來,便上樓去,從槅子邊直踅到梁上,卻把身軀伏了。「又一層。」「眉批:第八節時遷上樓伏梁上。」兩個婭嬛又關閉了門戶,吹滅了燈火,「此是提燈。○細極。」上樓來,脫了衣裳,倒頭便睡。「活畫小兒女。」 時遷聽得兩個梅香睡著了,「五聽得字。」在梁上把那蘆管兒指燈一吹,那燈又早滅了。時遷卻從梁上輕輕解了皮匣。「又一層。」正要下來,徐甯的娘子覺來,聽得響,「忽作險筆,令人吃驚。」叫梅香道:「梁上甚麼響?」時遷做老鼠叫。「妙。」婭嬛道:「娘子不聽得是老鼠叫?因廝打,這般響。」「小兒女貪睡怕冷不肯起來,便隨口附會一句,真乃如畫。」時遷就便學老鼠廝打,溜將下來;「反借此語而下,奇妙之極。」「眉批:第九節,時遷溜下樑來。」悄悄地開了樓門,款款地背著皮匣,下得胡梯,從裡面直開到外面,「偷甲畢。」「眉批:第十節,時遷去了。」來到班門口,已自有那隨班的人出門,四更便開了鎖。「如此一段奇文,卻將兩頭隨班人下鎖開鎖作章法,奇絕。」時遷得了皮匣,從人隊裡,趁鬧出去了;一口氣奔出城外,到客店門前,此時天色未曉,敲開店門,去房裡取出行李,拴束做一擔兒挑了,計算還了舴錢,出離店肆,投東便走。 行到四十裡外,方才去食店裡打火做些飯吃,只見一個人也撞將入來。「寫得突兀。」時遷看時,不是別人,卻是神行太保戴宗。見時遷已得了物,兩個暗暗說了幾句話。戴宗道:「我先將甲投山寨去;「妙妙。」你與湯隆慢慢地來。」時遷打開皮匣,取出那副雁翎鎖子甲來,做一包袱包了;戴宗拴在身上,出了店門,作起「神行法,」自投梁山泊去了。 時遷卻把空皮匣子明明的拴在擔子上,「奇奇妙妙。」吃了飯食,還了打火錢,挑上擔兒,出店門便走。到二十裡路上,撞見湯隆,兩個便入酒店裡商量。湯隆道:「你只依我從這條路去。「妙妙。」但過路上酒店,飯店,客店,--門上若見有白粉圈兒,「奇奇妙妙。」--你便可就在那店裡買酒買肉吃;客店之中,就便安歇;特地把這皮匣子放在他眼睛頭,「奇奇妙妙。」離此間一程外等我。」「奇奇妙妙。」時遷依計去了。湯隆慢慢的吃了一回酒,卻投東京城裡來。 且說徐甯家裡,天明,兩個婭嬛起來,只見樓門也開了,下面中門大間都不開;慌忙家裡看時,一應物件都有。「寫得變動。」兩個婭嬛上樓來對娘子說道:「不知怎的,門戶都開了!——卻不曾失了物件。」娘子便道:「便道者,不起身而道也。一寫不曾失物,一寫寒天懶起,的的如畫。」「五更裡,聽得梁上響,你說是老鼠廝打;你且看那皮匣子沒甚事麼?」「何遽便及皮匣?故從五更鼠打而入,妙妙。不更作俄延,竟瞥然而入,妙妙。」兩個婭嬛看了,只叫得苦:「皮匣子不知那裡去了!」那娘子聽了,慌忙起來,「聽得不曾失物,且臥而不起;聽得不見皮匣,便慌忙起來。只一娘子起身,亦必挑剔盡妙如此。」道:「快央人去龍符宮裡報與官人知道,教他早來跟尋!」婭嬛急急尋人去龍符宮報徐寧;連央了三四替人,「定忙處極忙極。」都回來說道:「金槍班直隨駕內苑去了,「寫緩處緩極。」外面都是親軍護禦守把,誰人能夠入去!「緩處緩極。」直須等他自歸。」「緩處緩極。」徐甯娘子並兩個婭嬛如「熱鏊上螞蟻,」走頭無路,不茶不飯,慌做一團。「寫忙處忙極。」 徐寧直到黃昏時候,「寫緩處緩極。」方才卸了衣袍服色,著當值的背了,「緩處緩極。」將著金槍,慢慢家來;「緩處緩極。」到得班門口,鄰舍說道:「偏寫鄰舍說,表出家中嚷做一片。」「娘子在家失盜!等候得觀察不見回來。」徐寧吃了一驚,「先知失賊,次知失甲,寫吃驚都有輕重。」慌忙走到家裡。兩個婭嬛迎門道:「先是鄰舍,次是丫嬛,次是娘子,如畫。」「官人五更出去,卻被賊入閃將入來,單單只把梁上那個皮匣子盜將去了!」徐寧聽罷,只叫那連聲的苦,從丹田底下直滾出口角來。「奇語。」娘子道:「這賊正不知幾時閃在屋裡!....。」「寫娘子活是娘子。○鄰舍說,丫嬛又說,娘子只應如此矣。」徐寧道:「不答娘子,妙絕。」「別的都不打緊,這副雁翎甲乃是祖宗留傳四代之寶,不曾有失!花兒王太尉曾還我三萬貫錢,我不曾捨得賣與他。「忽然撰出一段事,妙絕。」恐怕久後軍前陣後要用,生怕有些差池,因此拴在梁上。多少人要看我的,我只推沒了。今次聲張起來,枉惹他人恥笑!「或問失此寶貝,何得不去緝捕?故作此語解之。○不去緝捕,便單等湯隆矣。」今卻失去,如之奈何!」徐寧一夜睡不著,思量道:「不知是甚麼盜了去?「自問。」......也是曾知我這副甲的人!......。」「自答。○自學成才畫出失物人家恍恍惚惚,心口問答來。」娘子想道:「敢是夜來滅了燈時,那賊己躲在家裡了?「亦自答還自問。○前娘子問,徐寧不答;此徐寧自問自答,娘子不接話頭,亦只是自答。活畫出失物人家恍恍惚惚,東猜西測來。」必然是有人愛你的,將錢問你買不得,因此使這個高手賊來盜了去。「此一段與花兒太尉一段地。」你可央人慢慢緝訪出來,別作商議,且不要『打草驚蛇。』」「此一段與枉惹恥笑一段以。」徐寧聽了,到天明起來,坐在家中納悶。 早飯時分,只聽得有人扣問。當值的出去問了名姓,入來報道:「是失物納悶人家氣色。」「有個延安府湯知寨兒子湯隆,特來拜望。」徐寧聽罷,教請進客位裡相見。湯隆見了徐寧,納頭拜下,說道:「哥哥一向安樂?」徐寧答道:「聞知舅舅歸天去了,一者官身羈絆,二乃路途遙遠,不能前來吊問。並不知兄弟信息。一向在何處?今次自何而來?」湯隆道:「言之不盡!自從父親亡故之後,時乖運蹇,一向流落江湖。今從山東逕來京師探望兄長。」徐寧道:「兄弟少坐。」便叫安排酒食相待。湯隆去包袱內取出兩錠蒜條金,重有二十兩,送與徐寧,「是鉤鐮教師聘禮,為之一笑。○有此便見不是為甲報信而來。」說道:「先父臨終之日,留下這些東西,教寄與哥哥做遺念。為因無心腹之人,不曾捎來。今次兄弟持地到京師納還哥哥。」徐寧道:「感承舅舅如此掛念。我又不曾有半分孝順處,怎麼報答!」湯隆道:「哥哥,休恁地說。先父在日之時,常是想念哥哥這一身武藝,只恨山遙水遠,不能 夠相見一面,因此留這些物與哥哥做遺念。」徐甯謝了湯隆,交收過了,且安排酒來管待。 湯隆和徐寧飲酒中間,徐寧只是眉頭不展,面帶憂容。湯隆起身道:「哥哥,如何尊顏有些不喜?心中必有憂疑不決之事。」徐寧歎口氣道:「兄弟不知,一言難盡!夜來家間被盜!」湯隆道:「不知失去了多少物事?」「妙絕,便剔出單單二字來。」徐寧道:「單單只盜去了先祖留下那副雁翎鎖子甲,又喚作『賽唐猊。』昨夜失了這件東西,以此心不樂。」湯隆道:「哥哥那副甲,兄弟也曾見來,端的無比。先父常常稱讚不盡。「說我先人,便剔起彼先人;說我先人猶稱讚不盡,便剔起彼先人著實寶惜,蓋分明勸之必追矣。」卻是放在何處被盜了去?」「若在山泊中並不曾說梁山上也者。」徐寧道:「我把一個皮匣子盛著,拴縛在臥房中梁上;正不知賊人甚麼時候入來盜了去。」湯隆問道:「卻是甚等樣皮匣子盛著?」「若在酒店中並不曾見紅羊皮也者。」徐寧道:「是個紅羊皮匣子盛著,裡面又用香綿裹住。」「忽然在紅羊皮裡,另又添出一樣鋪設,妙不可言。」湯隆失驚道:「紅羊皮匣子!......。」「接口說五個[字]一頓頓住,妙絕。」問道:「俗本失問道二字,便令上文紅羊皮匣子五字,不得一頓,神色便減多少。」「不是上面有白線刺著綠雲頭如意,中間有獅子滾繡球的?」「徐寧在紅羊皮匣裡添出色澤,湯隆在紅羊皮匣外添出色澤,妙文對剔而起,妙不可言。」徐寧道:「兄弟,你那裡見來?」湯隆道:「小弟夜來離城四十裡在一個村店沽酒吃,見個鮮眼睛黑瘦漢子「一百八人,有正出身便畫者;有未出身先畫者;有已出身卻不畫,少間別借一人眼中畫出者,奇莫奇于時遷,在四十五回出身,直至此篇方與一畫也。」擔兒上挑著。我見了,心中也自暗付道:『這個皮匣子 欲是盛甚麼東西的?.....。』「只此三行文字,亦分作三段讀,第一段騍紅羊皮匣。」臨出店時,我問道:『你這皮匣子作何用?』那漢子應道:『原是盛甲的,「第二段是盛甲紅羊皮匣。」如今胡亂放些衣服。』「第三段是空紅羊皮匣,妙絕。」必是這個人了。我見那廝卻似閃了腿的,一步步挑著了走。「奇奇妙妙,見必或追著。」何不我們追趕他去?」徐寧道:「若是趕得著時,卻不是天賜其便!」湯隆道:「既是如此,不要耽擱,便趕去罷。」「不令再計,行兵如脫兔,此之謂也。」「眉批:此第一段望空趕。」 徐寧聽了,急急換上麻鞋,帶了腰刀,提條樸刀,便和湯隆兩個出了東郭門,拽開腳步,迤邐趕來。前面見有白圈壁上酒店裡。湯隆道:「我們且吃碗酒了趕,就這裡問一聲。」「奇奇妙妙。」湯隆入得門坐下,便問道:「主人家,借問一聲,曾有個鮮眼黑瘦漢子挑個紅羊皮匣子過去麼?」店主人道:「昨夜晚是有這般一個人挑著個紅羊皮匣子過去了;一似腿上吃跌了的,一步一攧走。」「此句不曾問,卻答出來,文字變動之極。」湯隆道:「哥哥,你聽卻如何?」「一路湯隆語,段段作踢跳之調。」徐寧聽了,做聲不得。「是氣昏人。」兩個連忙還了酒錢,出門便去。前面又見一個客店,壁上有那白圈。湯隆立住了腳,「奇奇妙妙。」說道:「哥哥,兄弟走不動了,和哥哥且就這客店裡歇了,明日早去趕。」徐寧道:「我卻是官身,倘或點名不到,官司必然見責,如之奈何?」湯隆道:「這個不用兄長憂心,嫂嫂必自推個事故。」當晚又在客店裡問時,店小二答道:「昨夜有一個鮮眼黑瘦漢子「此句前在湯隆口中,此在小二口中,文字變動之極。」在我店歇了一夜,直睡到今日小日中方才去了;「前店顯說跌肭,此店虛寫跌肭,文字變動之極。」口裡只問山東路程。」「忽然插出路引,妙絕。」湯隆道:「恁地,可以趕了。」「段段作踢跳之調。」當夜兩個歇了,次日起個四更,離了客店,又迤邐趕來。湯隆但見壁上有白粉圈兒,便做買酒買食吃了問路,處處皆說得一般。「省文。」徐寧心中急切要那副甲,只顧跟著湯隆趕了去。「是氣昏人。○又好筆力。」 看看天色又晚了,望見前面一所古廟,廟前樹下,時遷放著擔兒在那裡坐地。「奇奇妙妙。」湯隆看見,叫道:「好了!「段段作踢跳之調。」前面樹下那個不是哥哥盛甲的紅羊皮匣子?」「眉批:此第二段押賊趕。」徐寧見了,搶向前來,一把揪住了時遷,喝道:「你這廝好大膽!如何盜了我這副甲來!」時遷道:「住!住!不要叫!「如此接口,匪夷所思。」是我盜了你這副甲來,「偏不賴,匪夷所思。」你如何卻要怎地?」「反問怎地,匪夷所思。○奇奇妙妙。」徐寧喝道:「畜生無禮!倒問我要怎的!」時遷道:「你且看匣子裡有甲也無!」湯隆便把匣子打開看時,裡面卻是空的。「奇奇妙妙。○看他行文何等撇捷,何等潔淨,我一生學不到者。」徐寧道:「你這廝把我這副甲那裡去了!」時遷道:「你聽我說:小人姓張,排行第一,泰安州人氏。本州有個財主要結識老種經略相公,知道你家有這副雁翎鎖子甲,不肯貨賣,特地使我同一個李三兩人來你家偷盜,許俺們一萬貫。不想我在你家柱子上跌下來,閃朒了腿,因此走不動,先教李三拿了甲去,只留得空匣在此。你若要奈何我時,便到官司,就拚死我也不招!「一段作對。」若還有肯鐃我時,我和你去討來還你。」「一段作正。」徐寧躊躇了半晌,決斷不下。「是氣昏人。」湯隆便道:「哥哥,不怕他飛了去!只和他去討甲!「承他第二段。」若無甲時,須有本處官司告理!」「翻他第一段。」徐寧道:「兄弟也說得是。」三個廝趕著,又投客店裡來歇了。徐甯,湯隆監住時遷一處宿歇。「見鬼絕倒。」原來時遷故把些絹帛紮縛了腿,只做閃朒了的。徐寧見他又走不動,因此十分中只有五分防他。三個又歇了一夜,次日早起來再行。時遷一路買酒買肉陪告。「一路無事,惟恐寂寞,故特寫此一句,便有多少景色可想。若寫作徐甯、湯隆買酒肉吃,便無多少景色可想也。」又行了一日。 次日,徐寧在路上心焦起來,不知畢竟有甲也無。正走之間,只見路傍邊三四個頭口,拽出一輛空車了,背後一個駕車;傍邊一個客人,看著湯隆,納頭便拜。「忽然變幻出來,奇奇妙妙。」湯隆問道:「兄弟因何到此?」那人答道:「鄭州做了買賣,要回泰安州去。」湯隆道:「最好;「更不說第二句,陡然便合,何等撇捷,何等潔淨,我一生學不到。」我三個要搭車子,也要到泰安州去走一遭。」那人道:「莫說三個上車,再多些也不計較。」湯隆大喜,叫與徐寧相見。徐寧問道:「此人是誰?」湯隆答道:「我去年在泰安州燒香,結織得這個兄弟,姓李,「林連切洛。」名榮,「雲元切學。」是個有義氣的人。」徐寧道:「既然如此,這張一又走不動,「閃腿為可趕地,今又為搭車地,妙絕。」都上車子坐地。」「眉批:此第三段上車趕。」只叫車客駕車子行。四個人坐在車子上,「一個賊,一個失主,一個報信人,一個閒人,坐得好笑。」徐寧問道:「趕甲極急,搭車又極閑,東究西審,便如活畫。」「張一,你且說我那個財主姓名。」時遷推託再三,說道:「他是有名的郭大官人。」徐甯卻問李榮道:「問一個,又問一個,又畫出急,又畫出閑。」「你那泰安州曾有個郭大官人麼?」李榮答道:「我那本州郭大官人是個上戶財主,「是出得一萬貫人。」專好結識官宦來往,「是要扳老種經略相公人。」門下養著多少閒人。」「是張一李三主人。○只三句,而句句恰當,奇奇妙妙。」徐寧聽罷,心中想道:「既有主在,必不礙事。......。」又見李榮一路上說些槍棒,喝幾個曲兒,「不惟引路,亦已明明寫出此客人。」不覺又過了一日。 看看到梁山泊只有兩程多路,只見李榮叫車客把葫蘆去沽些酒來,「是。」買些肉來,就車子上吃三杯。李榮把出一個瓢來先傾一瓢來勸徐寧。徐寧一飲而盡。李榮再叫傾酒,車客假做手脫,把這葫蘆酒,都翻在地上。李榮喝叫車客再去沽些,只見徐寧口角流涎,撲地倒在車子上了。李榮是誰?便是鐵叫子樂和。「好筆力。○如脫面具。」三個從車上跳將下來,趕著車子,直送到旱地忽律朱貴酒店裡。眾人就把徐寧扛扶下船,都到金沙灘上岸。宋江已有人報知,和眾頭領下山接著。 徐寧此時麻藥己醒,眾人又用解藥解了。徐寧開眼見了眾人,吃了一驚,便問湯隆道:「兄弟,你如何賺我來到這裡?」湯隆道:「哥哥聽我說:小弟今次聞知宋公明招接四方豪傑,因此上在武岡鎮拜黑旋風李逵做哥哥,投托大寨入夥。今被呼延灼用『連環甲馬』沖陣,無計可破,是小弟獻此『鉤鐮槍法。』——只除是哥哥會使。由此定這條計:使時遷先來偷了你的甲,卻教小弟賺哥哥上路;後使樂和假做李榮,過山時,下了蒙汗藥,請哥哥上山來坐把交椅。」徐寧道:「卻是兄弟送了我也!」宋江執杯向前陪告道:「見今宋江暫居水泊,專待朝廷招安,盡忠竭力報國,非敢貪財好殺,行不仁不義之事。萬望觀察憐此真情,一同替天行道。」「此數語是宋江所以賺人做強盜者,乃村學究遽許其忠義,何哉?只看他處處用,便可知。」林沖也把盞陪話道:「小弟亦到此間,兄長休要推卻。」「繳還林沖,章法。」徐寧道:「湯隆兄弟,你卻賺我到此,家中妻子必被官司擒捉,如之奈何!」宋江道:「這個不妨,觀察放心;只在小可身上,早晚便取寶眷到此完聚。」晁蓋,吳用,公孫勝都來與徐寧陪話,安排筵席作慶,一面選揀精壯小嘍囉,學使鉤鐮槍法,一面使戴宗和湯隆星夜往東京搬取徐寧老小。 旬日之間,楊林自潁州取到彭圯老小;薛永自東京取到淩老小;李雲收買到五車煙火藥料回寨。「先吉余文。○中間一篇徐家金甲文字,兩頭卻插出別家別事許多余文,章法奇絕。」更過數日,戴宗、湯隆取到徐寧老小上山。「次結正文。」徐甯見了妻子到來到,吃了一驚,問是如何便到得這裡。妻子答道:「自你轉背,官司點名不到,我使了些金銀首飾,只推道患病在床,因此不來叫喚。忽見湯叔叔著雁翎甲來說道:「仍用甲,奇奇妙妙。」『甲便奪得來了,哥哥只是于路染病,將次死在客店裡,叫嫂嫂和孩兒便來看視。』把我賺上車子,我又不知路逕,迤邐來到這裡。」徐寧道:「兄弟,好卻好了,只可惜將我這副甲陷在家裡了!」湯隆笑道:「好教哥哥歡喜:「餘波更作一曲。」打發嫂嫂上車之後,我便翻身去賺了這甲,「甲賺人,人賺甲,一時幾轉,變動之極。」誘了這個婭嬛,收拾了家中莊有細軟,做一擔兒挑在這裡。」徐寧道:「恁地時,我們不能 夠回東京去了!」湯隆道:「我又教哥哥再知一件事來:「餘波之餘,再作一曲。」在半路上撞見一夥客人,我把哥哥雁翎甲穿了,「仍用甲,奇奇妙妙。」搽畫了臉,說哥哥名姓,劫了那夥客人的財物,這早晚,東京己自遍行文書捉拿哥哥。」徐寧道:「兄弟,你也害得我不淺!」晁蓋、宋江都來陪話道:「若不是如此,觀察如何肯在這裡住?」隨即撥定房屋與徐寧安頓老小。眾頭領且商議破連環馬軍之法。 此時雷橫監造鉤鐮槍已都完備,「與前呼應。○得此一呼一應,便知從前偷甲賺人之時,皆打造鉤鐮之時也。」宋江、吳用等啟請徐寧,教眾軍健學使鉤鐮槍法。徐寧道:「小弟今當盡情剖露,訓練眾軍頭目,揀選身材長壯之士。」眾頭領都在聚義廳上看徐寧選軍,說那個鉤鐮槍法。有分教: 三千軍馬登時破,一個英雄指日降。 畢竟金槍班徐寧怎的教演鉤鐮法,且聽下回分解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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